她手中的诺基亚已经用了很多年，听筒中传来的声音远远不及智能手机清晰。可在一片几不可闻的电磁干扰声中，他的声线依旧低沉而富含磁性，仿佛带着温暖而暧昧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耳边。

她立即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片刻的恍惚后，心中陡然腾起一股怒气。

开玩笑！他又想玩这套把戏吗？

无端端的跑来关心她帮助她，让平素只能依靠自己的她变得软弱，然后转身就走？

他凭什么来这样戏弄自己！

她瞪着手机屏幕欲骂又止，最后，狠狠把电话挂断了！

项轻墨轻轻笑了起来，他将手机放下，抬头看向桌前坐着的十几个年轻下属。

“崔经理，我记得你上半年刚结婚对吧？”他悠悠的开口了。

“是的总裁！”崔经理立即精神振奋——公司的最高领导人居然在关心自己的生活！

“那你说说，当初怎么追求到你夫人的？”总裁大人继续问。

崔经理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现在毕竟是在加班，未免占用别人太多时间，他尽量言简意赅：“没怎么追，我俩是同学，自小就认识的。”

“自小就认识吗？”总裁大人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微微思索一下才说：“那你们以前有没有……嗯……吵过架？”

“吵架？那太多次了。”崔经理实话实说，在座的人都露出领会的笑容。

总裁大人也笑了，却是那种要碾压对手的、邪恶的、野心勃勃的笑容：“那你说说，吵完架都是怎么哄她的？”

“咳咳！”一旁的易秋不耐烦地拿笔在桌上敲了两下：“我们是不是先讨论一下跟cer的合同？”

项轻墨收起笑容看向他，冷冰冰地说：“你可以先下班了。”

“哼！”易秋皱眉把笔一扔，看热闹似的抱起双臂：“我不走，我也要听八卦。”

项轻墨再不搭理他，冲崔经理抬了抬下巴。

崔经理无法，顶着其他人催促的目光，尽可能简短地把自己追求妻子的经过讲了一遍。

“礼物，浪漫，誓言。”项轻墨总结，然后看向了下一个：“段秘书，我记得你刚换了个男朋友？”

“是……”段秘书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他身上有什么优点吸引了你呢？”总裁大人毫无芥蒂地探听着别人的隐私。

段秘书是个聪明的，出口就帮领导总结好了：“体贴，细心，会照顾我。”

“非常好，下一个。”总裁大人伸手一指。

所有人都在心中哀嚎——这样下去几点才能下班啊！跪求总裁别关心啊！

就听被点到名的张助理尴尬苦笑起来：“墨总，我……昨天刚分手。”

“哦？什么原因？”总裁大人皱眉关切的问。

张助理语气消沉：“父母不同意……”

项轻墨的表情突然顿住了，他微微皱起眉头，像是想帮他想出个办法，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疑惑：“可是……你们没试过并肩面对吗？”

“试过的。”张助理看上去就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我们抗争过了，但是……太累了，所以失败了……”

“是吗……”项轻墨倚向身后的椅背，似乎陷入了一种更深的迷茫：“为什么会累呢？”

张助理勉强挤出微笑：“因为我们都是看重家庭的人，没有办法彻底抛下父母不管啊。小心翼翼地迁就对方，委屈自己，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都让疲惫磨没了……”

项轻墨彻底沉默了。

片刻后，他挥挥手，宣布散会。

或幸福或失意的下属们纷纷离去。项轻墨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静静注视着夜色笼罩下的c城。

满城灯火映在他眸中，仿佛漫天星辰落进了深海，绚烂，却也沉寂。

“啧、啧、啧！”易秋咂舌摇头，仿佛刚看完一场好戏般感慨。

项轻墨轻轻叹了口气。

易秋打了个哆嗦起身就跑：“我先下班了。”

“去哪儿？”项轻墨头也不回地问。

“去吃饭，去约会，去购物，去干什么都行！你都叹气了，估计是天要塌了，我得抓紧时间享受享受！”易秋话说得极快，一脸惊慌失色地开门要溜。

“回来。”简简单单两个字里，好像流露着深深的疲惫。

易秋恨恨地跺了跺脚，撇着嘴不情不愿回去坐好。

“阿秋，我想听点支持的话。”项轻墨说。

易秋皱眉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在嫌弃他还是嫌弃自己：“你俩缘分深厚，天作之合，快点把她追回来吧，时间长了，我怕人家一狠心就把你忘了！”

“你真虚伪。”项轻墨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觉得。”易秋也叹了口气。

会议室又恢复了寂静，易秋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指甲，左看看，又看看，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竟是下起了夜雨。雨珠打在玻璃上，先是形成小小圆圆的一滴，顽固地凝在那儿。可渐渐的，打在附近的雨滴越来越密，最后终于抵不过汇在一起滑了下去，在玻璃上画出一道道长长的水痕。

项轻墨凝视着那些宛如泪痕的印记，声线里竟然隐隐透着从未有过的无力：“我只不过是……听她评价轻涟的那些话，就突然……想要试着做个梦。”

听他这么说，易秋终于正经了神色：“但是？”

“但是，等梦醒了，现实就让人难以忍受。”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我而言如此，对她而言，恐怕只会更多。”

“所以？”易秋就像已经知道了结论。

“所以。”项轻墨顿了顿：“我们下班吧。”

易秋跳起来跟着他走出会议室，愤愤地关上门：“走！喝酒去！”

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晚，将c城街边原本就黄透的树叶打落了大半。接下来的一周里，天气都阴沉沉地，似乎在为不久将至的寒冬提前预警。

新上任的田护士长很随和，尤其是对安小年，总是和善中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关怀，十分平易近人。

不光是她，以前那几个嫌贫爱富的护士似乎都转了性子，和安小年交流时都亲昵极了。整个科室气氛融洽，甚至感染到了患者，多收了好几面锦旗。

月底的优秀护士评选，安小年毫无疑问地当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