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一暗,小夏、妖魔、地室,通通在我眼前消失,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良久,黑暗中爆起一团光芒,光芒跳跃着,有节奏地鼓动着,带着生命的喜悦。
从那光芒中不断飞出各种颜色的光,洁净的白、冷漠的蓝、热烈的红、生命的青以及敦厚的黄,它们在黑暗中飞舞着,旋转着,不断交汇出新的色彩,妆点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那团最纯粹的光芒在新色彩形成之后的不久,爆炸了。
无数的“物质”从光芒里射出,它们飞散到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新生的色彩被从光芒中诞生的“物质”所吸引,它们包裹住“物质”,渐渐的,一个个星球诞生了。
这一切的景象,从一片黑暗到星体遍布,在短短数秒之内发生,我觉得自己的下巴正在以光速的速度朝下掉,老天,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整个宇宙诞生的过程!
但这一切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至少,此刻的我并不能理解。
直到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团最纯粹的光,名为“太初”,而那从光中飞出的物质,则是“星核”。
眼前景象又是一变,1秒之前还是一付外太空般的景象,而下1秒,我又站在了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
草原,是初得嘉宗灵力昏迷时所看到的那片草原。
我竟又回到了这里。
仰望天际,高耸的巨木依旧,心念一动,我再次站在了巨木的脚下,再次见到那些如深藏在雾中的身影。
只是这一次,笼罩在这些身影之上的烟雾仿佛稀薄了一些,我依稀能够看到大致的轮廓。
一众影子中,当中一道身影踏前了一脚,我的心跳不由加速,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轩辕锁,锁千年;千年至,星轮转;数不可逆,命不可违,当来者,无以之抗矣……”
那影子说出数句似偈非偈,似诗非诗的词句,而其中那“轩辕锁”三字更让我觉得无比熟悉,只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我在心中不断默念这三个字,不知为何,心中竟弥漫起一股淡淡酸愁。
“你既然已经来到此处,那七大数不可违之命终究还是无法避免……”影子的声音低沉悦耳,他伸手一指,点在我的眉心之处。“一锁已千年,也是时候为你打开第一道枷锁的时候了……”
他伸手轻轻一点。
已经停止跳动的眉心处又剧烈地颤抖起来,一道细细的血线自我的眉心射出,我心神一阵恍惚,紧接着,一股灵魂被撕裂般的巨大痛苦在我的脑海中炸起。
“啊……”
我撕声大吼,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那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如潮涨潮退一般,弹指间又消退得干干净净,只有我那被冷汗所湿透了的衬衫,说明刚才那一切并不是梦。
巨木草原迅速拉后,我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地室中。
“……轩辕三锁,我业已为你打开其一,一锁锁念、二锁锁力、三锁锁命,千万别打开第三道锁,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切记切记……”
那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只是我现在刚从剧痛中挣扎过来,没有当场晕倒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心思去听他说些什么。
只是,我已经变得有些异常。
脑海里经历了一次难以忍受的痛苦之后,似乎有大量的信息被释放了出来,我放眼所及,满眼都是不断流动,变幻的色彩,那些色彩遵循着特定的规律,而每一种色彩流动的规律各不相同,它们代表着不同的规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清楚这一些,就像我一早就应该知道的,只是我忘记了,而现在,我全部记起来了。
我知道,在这一刻,我看到了规则,宇宙万物运行的规则。
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喧杂的世界再度回归,新妇罗的巨镰呼啸地斩向小夏,我望将过去,那一瞬间,我判断出巨镰落下的角度、它所能发挥的最大力道、会造成何种破坏,以及,要如何化解这一道攻击。
在这一种近乎自我催眠般的恍惚中,我张手一捉,“斩魂”瞬间来到我的掌中,它发出畅快的欢鸣,艳红剑锋暴涨,剑尖几乎触到了地面。
向前跨出一步,我消失在了原地。
小夏的长发被新妇罗所制造的庞大力压所扬起,她在极短的时间内释放了十数“苍炎”和“白电”,这几乎耗尽了她的道力,更让她的身体酥软不堪,锯齿巨镰斩将下来,小夏竟无力闪躲。
一时间,她心内万念俱灰,只道这次终万无幸理,不想闭目良久,却没有出现现象中的痛苦。
一个背影挡在了她的前方。
睁开眼睛的小夏,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我架起“斩魂”,略微倾斜地卡在新妇罗那巨大的镰刀之旁,手腕一顿,巨镰向左偏去,深深插进小夏身侧的地面之上。
在我看到宇宙运行的本源规则之后,一切技巧,在我眼中再无秘密可言,我就像一个天生的战士,懂得如何利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去索取那最大的战果。
新妇罗明显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人类竟能正面与它对抗,在它悠久的生命中,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这个意外,让它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我笑了,那个普通白领王强的灵魂似乎被一个战士的灵魂所替换,战意从灵魂深处源源涌出。
架在巨镰之上的“斩魂”轻轻一拉,新妇罗失去了平衡,它尖叫着朝一边偏倒,我斜斜划出了一剑,一道凄红的光划碎了地室的空间。
新妇罗吃痛地大叫,它整个右肩齐根而断,整齐平滑的伤口突然喷涌出大量的黑血,把刻着灭邪经符的墙壁洒得黑污一片。
红色的光芒连续闪动了两次!
于是,妖魔的左肩和腰下蛛身也彻底和它的本体告别,黑血与残肢落满了一地,地室之中,一时腥臭无比。
新妇罗还没死绝,但它望着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惧意。
妖魔也会害怕?
我突然为这个念头感到好笑,手一挥,“斩魂”明灭不定,不同空间之间的切换所形成无形切割波,像一道暗流涌向了新妇罗,把它那妖娆的美人头颅从颈上平整地切了下来。
再强悍的妖魔,也无法仅仅依靠一个头生存下来,新妇罗也不例外,我看着代表妖魔的生命光芒渐渐暗淡下来,那悬着的一颗心,也终究放下。
转身面向小夏,我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在小夏的眼中,我看到一个我所不认识的男人,他有着银色的双眼,银瞳细长,不时有金光在其中闪烁,银瞳的四周,更是闪现着一个个细微的符号,那一双银瞳,看着像龙的眼睛。
那是我吗?
当这个念头浮起时,宁静、安详的黑暗如潮袭至。
后记。
“偶闲居”的杀人事件随着新妇罗被诛而落幕。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是在病房之中,不由在心中暗骂倒霉,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却连续进了两次医院,真是交了八辈子的血霉。
但同时我也在庆幸,现在能够呆在病房里,也就证明那可怕的妖魔已经被诛灭了,无论如何,活下来总是一件好事。
小夏坐在床沿,手里正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看个不亦乐乎,在看到我醒来时,整个人扑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抱了个香玉满怀。
言语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那在我怀中颤抖着的身躯已经道尽了一切,我用力抱紧了她,她亦用力地给予回应。
良久,我们才分了开来。
“怎么样,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小夏帮我垫高了枕头,让我可以坐起身,舒服地靠在上面。
“我很好啊,就是头还有点痛。”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着,每跳一下,便带起一阵细微的痛感,就像患了重感冒之后的后遗症一样。
“小夏,你下次不能那样了。”我捉着她的说道,脑海里还记得小夏毅然独自面对妖魔的画面,奇怪的是,后来的我却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了医院的,似乎是当中有存在着一个记忆断层。
“你怎么了?”小夏看我脸色古怪,不由问道。
“有些东西好像想不起来的,小夏,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诛灭妖魔的?”
“我诛灭妖魔?”小夏反问。
我笑了。
“废话,难道还能是我不成。”
“我去给你削个苹果。”小夏对我的话避而不答,表情也有一些古怪。
我想了一会,莫非这最后有高人出手,小夏爱面子得紧,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打不过妖魔?
按照当时那个情况来判断,小夏能够诛灭妖魔的机率简直是微乎其微,再综合小夏现在的表情,我对自己这个想法也越加肯定。
小夏是好强的人,我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
“对了,郭长风他们,还有那虎影呢。”
见我问了其它问题,小夏的表情不像刚才般古怪了,我不由暗赞自己聪明,懂得避重就轻。
“你当时晕过去了,所以不知道啊,妖魔最后被诛灭了,当,当然是我干的了,别人哪有这本事。”小夏说到这里,俏脸突然一红,看得我暗暗好笑。“这后来,地室几乎都快塌了,最后还是我打电话给蔡,让他派人来清理现场的,妖魔的尸体也被秘密火化了,省得传出去引起恐慌,至于郭长风,他倒是命大,死不了,只是肩骨碎了,要休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复,最幸运的是刘东旭那家伙,被妖魔分身凭依后他晕倒了过去,身体也没受多大伤,醒来后就已经回了,倒是陆吾之影,被新妇罗那具有侵蚀邪力的银线缠住,又受到近乎腰斩的一击,最后形体消散,归于虚无了,可惜了嘉宗大师找来这么一头异物,本来我还想收伏了它自己用呢。”
听到陆吾之影消失了,不知为何,我为这头虎影感到几分惆怅,这灵兽的影子似乎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也算帮过我几次,可最终还是消失了。
“那宗田呢?”我随口一问,那小八成是活不成了,被那碗口那般大小的足肢扎了一下,能活下来才见鬼了。
果然,小夏只是简单的说了声“死了”,便不予置评。
扔了一个苹果给我后,小夏说,既然人醒了,下午就出院,省得在医院里浪费钱,这番话听得我苦笑连连,苍天啊,有这么对待病号的吗。
那天下午,医院本来还要求把我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最后奈不住小夏的强势要求,再加上我已经能下床走动,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大毛病,最后院方还是放人,赵大小姐做起事来可是风驰电掣,刚从医院出来,马上抓着我去了虹口机场,坐着傍晚5点的飞机直接回了a市。
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夜。
“偶闲居”旅馆已经被工作人员的封条封了起来,旅馆的老板双双死亡,这一栋产业也就成了无主之物,自然被有关部门所查收。
现在,旅馆沉浸在一片银华的月光中。
月已上中天,几片乌云遮住它的光华,待得风吹开挡着月亮的乌云时,旅馆的竹林,被月光染成银色的林地中,却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他面向已经完全封闭的地室通道,伸出一手。
良久,一团青白的火焰摇摇晃晃地从黑暗的通道里飘了出来,被他一手抄在手中。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
“能够将妖魔的灵魂斩得支离破碎,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技艺!”
接着,他面向通道又站了片刻,却又听得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失望。
“为什么会没有,普通人应该认不出‘蚩尤之石’,为什么里面没有它的气息……”
这时,浮云再次遮住了月光,一片阴暗中,响起数声闷响,并夹带着一两声如厉鬼般的嚎叫声,银光再现时,男人的身旁又多了两条人影。
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小孩约摸八九岁模样,脸上透着天真无害,但眼睛里却闪现着成年人才有的狡诈,他握着大人的手,挂着甜甜的笑容。
“操灵师,你真的太紧张了,难道连我的气息也没分辩出来吗,你看,连我的玩具也被你弄伤了。”
小孩摇着大人的手,笑咧咧地说道,却换来男人冷冷一哼。
男人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匕首上,黑光流动,每一缕光芒闪烁之间,似乎有一两个怨恨的脸孔在匕首上浮现。
“哼,人偶师,你和你那恶心的玩具最好离我远点,省得我失手把你们都撕碎了。”
“我好怕啊。”
小孩拍着胸口夸张地说道。
“不怕告诉你,我的玩具知道‘蚩尤之石’的下落,这样的话,你还准备撕了他吗?”
男人旋风般转身。
“在哪?说!”
小孩笑得灿烂非常。
“在新妇罗这妖魔手里活下来的总共有四人,那个工作人员队长和我的玩具在新妇罗破印而出时便晕了,所以不会是他们两人拿了,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两个,他们是一男一女,分别叫赵小夏和王强,他们已经去了a市,怎么样,情报够详细吧。”
“这是从你那玩具的记忆中读取出来的?”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
“不错。”小孩笑得更开心了。“记忆是不会骗人的,你说是吧。”
“哼!”
男人鼻间再哼,身影一阵模糊,已经消失在原地,只有声音遥遥传来。
“人偶师,希望你记得自己也是‘暗行之众’的成员,尽快把其它的‘蚩尤之石’找出来吧……”
“嘿嘿”小孩干笑两声。“我自然知道,真是哆嗦的家伙。”
他摇了摇大人的手。
“走吧,我们有得要忙的了,那个笨蛋也不想一想,能够将新妇罗几乎肢解的人,又岂是他一人能对付得了的,真是笨蛋!”
小孩拖着大人转身走向竹林,那大人行动间相当迟缓,这一转身,也费上了许多功夫,然而转过身来的他,身材样貌一下暴露在月光之下,此人,竟然是刘东旭!
他的脸颊下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不断地流出来,然而他却似毫无所觉一般,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只是机械式地迈着脚,深一步浅一步地随着小孩走进了竹林里。
乌云,再一次地遮住了月光,大地,一片黑暗。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