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头开门的时候,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又露出欠扁的笑容,小夏打了声招呼,便大步走进客厅,何老头用手肘轻轻撞了我的腰际说:“现在什么都讲究提速,你们的事情什么时候也提提速啊?”
我干咳一声,没理会他。我倒是想提速了,但每次谈及这个问题,小夏总是顾左而言它,让我无从下手,她就像一只灵活的猫,让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却每一次要捉住她时,她总能从我手里溜掉。
像是看出我的痛处,何老头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眼光刺得我脸皮发痛,他低唱着京剧小调,摇头晃脑地向客厅踱去。
我换过了室内鞋,拐过玄关的时候和何老夫人打了个照面,老夫人正做着午饭,炉子上不知道用慢火熬着什么东西,我远远地抽一鼻子,香气直冲进我的五脏六腑,把我肚子里的谗虫给勾了起来。
肚子很配合地敲起了鼓,那声音让我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老夫人和善地朝我笑笑。
“先去客厅坐着,孩子,再过一会就可以开饭了。”
我听得脸红,一溜烟地进了客厅,天可见怜,我可是饥肠辘辘地陪小夏逛了一个早上,现在没晕过去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要跟上赵大小姐的步伐,那运动量大得跟踢球有得一拼。
客厅里,何老头慢条斯理地冲着茶,而小夏则和另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男人交谈着。
此人身材轻瘦,估计也就百来斤的重量,脸上堆起高高的脸颊骨,一双眼睛都快陷到眼眶里。这人乍看之下,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类似陈天华一样的气质。
眼神沉稳,犀利,而且,精明!
那是生意人的眼神。
“过来这边坐吧,你也听听张先生遇到的麻烦。”小夏对我招手,示意坐到她的旁边。
姓张的男人先是看了看我,又再看了一眼小夏,然后站了起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礼貌地和他互握了一下。
“鄙姓张,名忠国,未请教?”
“我姓王,单名一个强字。”我随手递上了名片,张忠国谨而慎之地收入怀中,又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乖乖,山东志远开发公司的老总,名头还不小呢。
何老头干咳一声,把我们的注意力顺利地拉到他的身上,他微微一笑。
“各位,先喝一口茶再说。”他轻轻拈起茶杯,送到张姓男子身前,张忠国连忙谢过。
我看张忠国对何老头似乎有点尊敬得过了头,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小张啊,以前是我的部下。”何老头递给小夏一杯荼。“不过那时候都在弄下海,这小子头一热也就跟着人家下了,不过小张也算本事,这么多年打打拼拼,倒给他闯出一点名堂来,不过现在遇到一点麻烦,需要你们给解决解决,至于报酬,小张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是吧,小张。”
何老头瞄了张忠国一眼,后者忙不迭的点头。
“张先生,还是请你把详细情况跟我们说说吧。”小夏在何老头心疼的眼光下,把他那杯上好毛尖给牛饮了下去。
“是这样的。”张忠国清了清喉咙。“就如何老所说,这些年打拼下来,我自己开了个开发公司,最近,我们接了一个旅游开发的项目,准备把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开发成生态旅游村。”
生态旅游,这个名词现在一点也不新鲜,现代人在都市里过腻了紧张喧哗的生活,都想着到青山绿水间放松自己的心情,这生态旅游也就应运而生,不同于其它的旅游那走马观花的紧张行程,生态旅游则是让你在一个环境舒适的地方呆上十天半月,让游客的心灵完全融入到自然中去,以最大程度地放松身心为目的。
这种项目的利润相当巨大,同时,高利润也伴随着高投入,没有一点资产的公司,是不敢做这种旅游开发的项目,为此,我开始对这个相貌平平的张忠国刮目相看了。
“三个月前,我们的工程队来到排水村,也就是我们项目开发中的村子,在我们的计划中,是要最大程度地保留排水村的原貌,只对其中一些较破旧的建筑进行重修,然后在排水村的原貌上加入人工的景观,这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但最近,却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说到这里,张忠国的额头上出现细密的汗珠,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接着说道。
“开始时,只是在晚上,工人们听到隐隐约约的奇怪萧声,然后第二天起来,会发现施工现场损坏了一些工具,起初我们也不在意,以为是村民里有人搞破坏,因为这些小村庄的村民一般都很团结,我们怕要是追究起来一个不好就会和他们起冲突,因此我们只是加强了工地的防护措施,加派了巡夜的人手,但一个星期下来,工具还是该丢的丢,该坏的坏。”说到此处,张忠国不断地舔着嘴唇,神情紧张,似是回忆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来,小张,喝杯茶放松放松。”何老头察言观色,再次递过一杯茶暂时打断了张忠国的思维,后者朝何老头点点头,缓缓喝下一杯热茶后,才凝重地接着说道。
“就在我们工程的负责人准备上报当地的派出所时,却出现了工人失踪的情况。我们工人的临时宿舍,每一间房间是四人工人同住,出事那天晚上,便有三个工人一起失踪,失踪在他们的床铺上。”张忠国的语气沉重。“第四人直到天亮时才发现整个房间剩下他一个,他马上报告了工程负责人,为此,当天的工程进度被耽误了,所有的人都满村子地找失踪的工人,结果,当他们失望回到宿舍时,却发现失踪的人神秘地出现在原来的房间里。”
“但是,出现的却是他们的尸体!”张忠国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接下来呢?”
小夏问道,这事当然还有下文,不然,张忠国也不用大老远从山东跑来a市找我们。
“那些尸体,那些尸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三个人扭在一起打架似的,那时我还在山东的总公司,工程的负责人把这事报告给我之后,我要求他们马上报警,至于现场的情况,还是我在当地派出所里看到工作人员所拍摄的相片时才知道的,那一看,我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张忠国自个端起一杯茶一口气喝道,喝得又快又急,竟差点呛到。
一阵咳嗽之后,缓过气来的他继续说道。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经过工作人员的侦察判断,最后确定,他们三人是互相撕杀至死,一个喉咙被咬开、一个则被板手砸开了脑袋、最后一个,身体四肢和脑袋是被人活活拧碎的,但这三个人,从现场和身体上的伤痕来判断,并没有第四方插入的现象,但是老天啊,他们只是三个普通的工人,平时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们三人会互杀致死,何况,他们的死状虽然不同,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挂着笑容,相当可怕的笑容,像是在嘲笑我们这些活着人一般……”
张忠国一紧张,一口气缓不过来,脸突然涨得血红,小夏连忙一掌拍在他背心处,张忠国连串咳嗽之后,才缓过了气。
“张先生,冷静一些。”小夏淡淡说道。
“我冷静不了。”张忠国摇着头。“这事发生之后不久,又出现了两宗相同的恶劣事件,现在整个工程都停了下来,剩下的工人都强烈要求离开,如果我们找不到凶手的话,尽管工作人员一再表示,这些人并不是为人所杀,但死得那么诡异,我看连工作人员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事要不能得到解决,我们公司将要支付巨额的违约合同金,这个损失,我承受不起啊。”
张忠国突然把脸拧向了我们,眼睛里充满了狂热的神情。
“但在不久前,何老曾经跟我提到过你们公司,于是我搭了专机过来,希望两位能够帮助我查明此事,事成之后,张某必有重报!”
小夏在暗地里踢了我一脚,我知道她是要我问清楚委托金的具体数目。
“这个,张先生。”我有点不好意思,人家现在正碰上这种事,现在来谈报酬会不会太早了一些,但在小夏的金钱观念里,一向是说清楚才办事,最可气的是,这个黑脸还是老由我来唱。
“关于委托金的具体数目,我们必须先谈清楚,然后才可以起草合同,张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商量一下……”
我话才说到一半,张忠国马上竖起一根手指。
“一口价,一千万!”
客厅里马上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