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做这些违心的事，是为了此后做更多顺心的事……墨殇正想着，偶一分神，一滩鲜红的血飞扑在了脸上。泥泞的战场由鲜血和弄得猩红，那些已故的亡魂大都尸骨无存，只余下一滩被玷污了的血渗进土里，将大地也浸成血色，以证明曾有同样的生灵陨落于此。“大地会记住你们的……”墨殇沉下头祝念了几句，又抬头扫视了一圈：“这就是战争吗……唔……恐怕还不止于此……”猛记起自己先前的话，哈，我原本竟想让所有人葬身于此！又想起古人的训戒，为小无内，为大无外，呵，妇人之仁与冠冕堂皇都是谎言！良知、戒律、俗人的眼光都是单纯的束缚，或许吧……是的，目标与手段，并不总是在同一个道德水准上。墨殇甩了甩头，回过神来，发现战场哀鸿遍野，已经冷清了很多，敌人虽已伤亡惨重，友军指挥官却更是早已逃遁。“右派的围剿已经粉碎，叛军也元气大伤，我们该放开手脚了。”

于是，四人担起了残兵剩马的临时指挥官，以发动最后的进攻。“果然，那四人绝非等闲之辈。”

敌军将领一挥手，带领一支早已准备妥当的精锐部队，朝阵前的四人掩杀过去。短兵相接，友方残军见敌方主力尚存，具被针对的只是那四人，竟纷纷溃逃而去，墨殇一行人便被围困在垓心无处掩身。墨殇自知寡不敌众，纵然有玄冰寒珠的加持也难有胜算，索幸躺平，仅尽竭死灵法师的能力来打得漂亮些。“你们在顾忌什么呢？那么，这样强大的异类，真的就这样杀掉吗？况且，这会是最后一场征战吗？”

墨殇注意到敌方未下死手，不觉冷笑。敌人自然听不到墨殇的心声，但却如预料中的那样留了狠手。“墨殇！都这样了你还不动手吗？”

“嘘——”敌将下马：“四位贵客，不知为何任右派驱使？”

墨殇出列：“密罗城城主说你们是叛徒。”

“但你并不偏信这一面之辞，你也不打算消灭我们。”

“呵呵……何以见得？”

“以你们的实力，本该是栋梁之材；以你们的胸襟，本该是正义之师；以你们的仁慈，本该是我们的朋友。你们随大军前来讨伐，现在看够了吧？”

墨殇微笑不语，于是，敌将欠身行礼：“不才妄自菲薄，还望四位赏脸。请随我来。”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着不远处的一个山隘行进。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山沟沟里竟有着这样一座堡垒。一座巍然的堡垒屹立在荒野之中，墙体由花岗岩砌成，都是打磨过的方方正正的石块，城门由厚重的钢板打造，精光发亮，而护城河里不知投放了什么药剂，泛着淡淡的粉色。不过墨殇的关注点与众不同：“这里没有农田吗？”

“没有的，这里没有平民，每个人都是战士。”

“那么粮草何来？”

“呃？这个……”没有人迎接这支凯旋而归的军队，牙道上的士兵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任由他们列队而入。“亲爱的罗萨斯，你带回的战俘架子很大嘛。”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性翘着腿斜靠在宝座之上，粉色的纱巾遮住了下半边脸，但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想必也是个绝世美人吧。“陛下，他们是我们的客人。”

“哦？”

那人坐起身来，头饰上缀着的金玉宝石被抖地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声响，“你总能带给我惊喜，亲爱的。嗯，这四人果然非同凡响。”

呵，当仆人操起主人的架子时，竟是这般的……一言难尽……不过，倘若是变本加厉之徒，恐怕也不会活得这般长久。“哇哦，你们竟然拿到了玄冰寒珠。嗯……我还嗅到了圣疗雾珠的气息。”

那人微微地眯起眼睛，阴阳怪气地赞叹了两句，随即又把头转向罗萨斯：“亲爱的，你带回的客人很不简单嘛。”

而罗萨斯却丝毫不觉欣喜，反到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惑地看着四人。还是墨殇发言了：“陛下法眼如炬，这等小技俩着实让您见笑了。”

“既然四位不吝光临寒舍，那便留下吧，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我深知陛下的慷慨，虽不知您如何带着如此庞大的队伍走向繁荣，但平添四个张口待食之人必然是叨扰了。”

“哈哈哈……小兄弟说笑了，宫室中能有如此四位可是莫大的荣幸。”

那银铃般的笑声让墨殇不寒而栗，但他仍相信留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既如此，我等甘愿为陛下效力。”

回首望了望身后的三人，天骄和寒翼一脸的不屑，雪娼更是透着些许的鄙夷。“罗萨斯，你又是如何获得陛下的芳心的？”

墨殇小声问道。“她深爱着每一个人。”

“果真如此？”

“至少她将我的部下安顿得很好，我由衷地感激她。”

“呵，我总能在她身上品味出一丝轻浮。你可知道如此的富足从何而来？”

罗萨斯苦笑不语，而墨殇也只是冷笑着说道：“好吧，就当做这是她的博爱吧。”

真情也好，谎言也罢，延锋并不在意这些，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可不能白吃干饭。但迎合他人仍让延锋打心底里生出厌倦，在家里面对父母、在学校面对老师、在职场面对领导，他们总是义正辞严地说着仁义道德，但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必然要这么做的，否则他们所掌控的一切都将崩碎。但延锋又有什么错呢？没有他们，自己将无处安身，所以低头于矮檐之下是必然的，而有了他们，他们会强迫你安身于他们的安排，所以不满与懈怠也是必然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祂安排了每个人的命运，而所借助的正是那每一个人。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这束缚或来自上级，被迫服从，或来自同级，被迫内卷，或来自下级，被迫顺随。延锋蓦地相信位极之人也当有所顾忌，毕竟，水之覆舟，遇风则起浪。而今，延锋仍能有自己的选择，虽然也不过是从那些全都充斥着令人厌倦的乱麻的命运中选出一个，但四处跳跳多些见识总不会太坏。延锋没有留下来，延锋不会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