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曼慢慢走来，气势节节攀升，脚下白霜因其冰冷愤怒的重压而急剧扩散。“诚意？假冒姓名，腹语传音，贪得无厌，这就是你的诚意？”

他放声大笑。冷笑间，北风起，冰雪至，呼啸冰风里传来冰魔的严酷之声：“或许，我该拿你的脑袋换取卡洛琳家族的赏钱。”

林恩眯起眼睛，橡木杖猛击地面。无形的冲击波将满天冰雪吹回倒卷，阻挡在菜园外，新生的绿草重又占据被白霜侵夺的土地。“那么，冰魔魏特曼将成为一个自寻死路的，十足的傻瓜蛋。你会死在我手里，或者卡洛琳家族手里。”

“哈。”

魏特曼轻笑一声，不仅身影在纷飞的冰雪中愈发模糊，话语声也变得含混起来，“‘吞食者’卡洛琳有什么理由杀我？”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对手镯——‘迷失冰风’了。”

魏特曼又说，“谜底由你亲口告诉我了，你老了，思维也迟钝了。”

林恩面色一变，左手负到身后，修长的手指开始灵活跳跃，快速而又节奏，好像在拨动无形琴弦，弹奏无声乐章。“是高等超魔技巧之一“魔力编织”。以手势配合无声咒，提高施法速度。”

陈垚眼神灼灼，“大师至少是一名高等巫师。”

那么冰魔魏特曼呢，他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你都知道些什么？”

林恩开口问道，手指依旧飞快舞动，而双眼好似拂去了尘埃，变得神光熠熠。魏特曼的回答在铅灰色呼啸的冰雪中回响，夹杂着低沉的嗡鸣声：“我知道，这个隐居避世的人心里还藏着俗世挂念，年迈的心终究不甘寂寞。我说得对嘛，霍恩海姆学派的残存者，‘织木者’恩林？”

“霍恩海姆学派”、“残存者”、“‘织木者’恩林”，种种陌生的词汇反复回荡着灌进陈垚头脑，使得他陷入搜肠刮肚的回忆。随即，他耸然一惊，突然明白过来，那嗡鸣声是什么了，是冰魔的腹语。他也在暗中施法。“还不止，他利用冰雪掩护，同时使用了高等超魔技巧‘双重施法’和‘魔力编织’。恩林岂不是慢他一步？”

他蓦地把头转向恩林。“恩师遗命，弟子从未忘记。”

林中隐士一字一句缓缓说出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施法手势已快如残影。“你慢了。”

冰冷宏大的宣告声如同天神降旨，“拉格伦的冰雪暴。”

刹那间，五月寒冰仲夏寒雪猛然爆发，遮蔽苍穹，熄灭太阳火光。飓风过境，天空中倒悬铅灰色的深海翻腾怒涛，猛烈摔打出狂飙的冰刀雪刺。茂盛的绿叶嫩枝同冰刀雪刺击甫一接触，一寸一寸化为齑粉，就好像被神之手一点一点从世界上抹除。冰风吹拂，陈垚打了个寒噤，只觉浑身发僵。“替我争取三秒钟。”

恩林见状说。“你太高估我了吧，三秒钟？”

陈垚心说。老者只当他办得到，不做防守，全力施法。“玛德拼了。”

冒险者深呼吸，呼唤心中圣堂之力，一抹璀璨白光在其手心出现。他大喝一声“起”，弧光展翅，悍然而上，抵接塌天刀刺。当聚光护罩迎击第一把冰刀，第一支雪刺时，陈垚感觉肩上好像压了千斤巨石。当更多的冰刀雪刺击中护罩时，陈垚觉得仿佛有人把他装进铁箱子里从万丈高的山顶扔下，仿佛遭受雪崩连番冲刷。痛，浑身剧痛，痛得睁不开眼。肌肉骨骼内脏好像摔成烂泥了。冷，冷彻心扉，思维丧失波澜。聚光护罩被倾翻的海水慢慢压低，辉光变得黯淡，破裂损毁只在一息之间。终于，伴随一声清脆的“喀啦”声，铅一样冰冷沉重的海水吞没了两人。“芙妮希尔的温室。”

陈垚耳边传来有翼飞翔的话语，一股暖意爬过全身，解冻了他僵硬的思维和理智。他发现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还保持着刚才单手擎天的姿势。“啊。呼，呼，呼……”陈垚好似噩梦惊醒，使劲摇晃脑袋。他的心砰砰直跳。“过了多久了？有三秒钟了吗？”

他喃喃自语。“足足六秒钟。”

老者大声说，“你为我们争取到了额外时间。”

视线寻找到了恩林，陈垚看见了他脸上的赞许之色。“你做到了，你救了我们两个。”

他点点头说，“看。”

顺着老人视线望去，冷厉的冰雪在暖流作用下融化，化作瓢泼大雨落下。彩虹出现了，赶走了暗沉的铅灰色。天空碧蓝如洗。然而，危机并未解除。魏特曼的瘦削身影从渐渐稀疏的雨幕后浮现，他信步走来，所到之处积水冻结成冰，形成一道冰霜路径，就好像大自然臣服于他的力量，为这位冰君王开辟前进道路。雨，停了。冰魔在二十码外站定，从容地抽出怀里一节雾凇模样东西，两片刀锋般嘴唇无情开合：“既然你选择用法杖和这个护符兑法器，那么两手空空的你，准备对战持杖巫师吧。”

“现在，第二回合。”

他宣布道，周身雨水转为冰雪，氤氲寒气从脚下升起。冰盖将方圆百米的植物生机牢牢闭锁。“原来那雾凇是他的法杖。”

陈垚心知，法杖是巫师重要的施法辅助手段和魔力增幅道具，甚至可说是巫师意志的延伸。老者失去法杖，不仅将导致施法速度减慢，法术效果削弱这些表象后果，其严峻实质在于，他在根本的魔力争夺和魔力操控上将处于不利局面。恩林面容平静，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焦急和气馁的情绪。“我并非双手空空。”

他纠正说，“你似乎忘了，你是在同另一名身居主场的巫师作战。”

“哦？”

魏特曼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大师说话的同时，将合十的手掌分开，一团莹绿魔光从中出现，随着他的拉扯动作源源不断地飘向大地，如同萤火虫群觅得停栖之所。星星点点绿光没入苍白的冰面没多久，一片片低矮苍翠的苔藓状植物破冰而出。“极地苔？”

魏特曼皱眉，运使魔力，招来冰盖再次将其湮没。只是造物玄奇，生长于永冻之地的极地苔无惧冰霜，照旧突破了严寒封锁。几番拉锯之后，冰面被极地苔所占据，这片土地再次落入织木者掌控之中。冰魔移动了几步，被踩踏的苔面微微凹陷后回弹恢复了原样。“你胜了这一招。”

他伸出精巧的雾凇法杖，像个邀战的击剑手，“下面，该我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