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静带着小组的人回到警局后,向中队长袁大伟汇报了现场勘验的成果,袁大伟对新发现也很看重,吩咐:联合技侦查明那个印迹是怎么回事!
于是洛静带着人又转战刑事科学技术室,方乐自然牛皮糖一样尾随,那个印痕可还是他发现的呢。
技术室里进行着两类分析,一是对那那个印痕的摄图利用电脑推演,一是对由印痕处的血液取样进行化验,看除了血液外,还有什么其他成分。
化验需要小半天工夫,外行也介入不了,所以专案组的人都围在电脑前看痕迹推理。
技术员一边调整放大率,一边操控着印痕的立体角度变换,说:“这印痕,两指宽不到,呈略微的弧形,中间厚两边窄,显示制造的主体边缘为弧形,下方为平面,且其是斜切着接触血液的,刨除非常规事物的话,与人的鞋底尖类似。”
果然是鞋子……
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但技术员紧接着就说:“可如果是鞋印的话,又存在悖论。”
“怎么说?”洛静问。
技术员说:“您看呀,这印痕是在血液凝固之前造成的,那时候血液还是液体,人的脚如果不小心踩了上去,就算不是整只脚踩实,也会有小半个前脚掌踩进血液,那样所制造出来的印痕就不是如此了……对了,现场那里没有血脚印吧?”
洛静摇头。
技术员说:“你看,如果出现那样的临空一脚,脚主人将脚抽回来,基本会踩在其他的空地上,不然人体平衡就会被打破,可现场完全没血脚印,这印痕又这么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有人刻意提着鞋子蹲下来在血液上制造这么个印子。”
一人驳斥:“这怎么符合常理?”
“对呀,”技术员说,“依人的惯性、步速,和体重,是不可能蜻蜓点水一样仅仅表皮性地接触一下血液的,这种本事,只有四脚兽才办得到,因为它们有四条腿,平衡不成问题。”
“譬如猫和狗?”方乐插话问。
技术员点头。
猫狗哪里有穿鞋子的,还是那么大鞋子。
洛静有自己的次序,放弃猜测,吩咐:“那么依照这是一枚脚印残迹的前提,能否将这枚脚印模拟还原出来?”
技术员说:“因为掺杂了血液流动这方面的因素,建模比较复杂,我试一试吧,不敢保证准确性,我最多只能说,这是一只没有鞋底花纹的鞋。”
“那也麻烦你努力了。”
“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技术员在还原鞋印,其他几人继续在探讨造成印迹的原型物,洛静去催问样本检测的事。
方乐最独特,他取了一杯水,到一处角落,把水缓缓倒在地面上,然后自己站到水的一侧好几米外,起步,朝着水迹走去。
还没靠近水,小韩蹲在一边,问:“方哥,你在干啥?”
方乐说:“做实验呀,还原现场,看那个印子是不是鞋印。”
“哦。”小韩问完就盯着那滩水。
方乐眨眼走到了水边,一只脚装作不小心地踩了上去,啪,小半只脚入水,水迹溅到了旁边的小韩脸上,傻小子抹了把脸,埋怨说:“方哥,这不行呀。”
是啊,这不行,方乐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鞋尖部分的鞋面都湿了。
再来几次,调整步速,距离,还是都失败了。
方乐正想再理想化的实践一下,耳边听得洛静嘲讽地问:“怎么,试验出什么了么?”
方乐撇撇嘴,放弃了回呛的打算。
洛静一挥手里的报告纸,将几个组员招呼到了一起,说:“取样化验出来了。”
方乐急问:“结果怎么说?”
洛静还是选择了回答。
“血液之外,除了一些纤维,杂质很少,土尘几乎没有。”
也即很难以尘垢的成分推断那“鞋子”去过哪里。
但若穿的人从外间来的话,世上有这么干净的鞋么?
“师姐,纤维说明什么呀?”小韩问。
洛静说:“如果是运动鞋、皮鞋或胶鞋鞋尖沾血,不会有纤维留下,那只鞋很可能是布鞋。”
也因此没有花纹的吧。
匪徒为什么穿一双布鞋,走路轻么?
这时候,那位做模拟图的技术员也整出结果了,招呼大家过去,说:“我还原了几种模型,脚印原貌大约在这个尺寸、与这个尺寸之间。”
方乐看了一眼,心想,跟没说一样。
洛静知道,不可能仅从这残存鞋印就推断出一个凶手来,想了想,忽说:“歹徒抢劫完,总要销赃的,那个家里珠宝首饰肯定不少,小韩,你帮我去查一下,能不能查到受害人拥有的财宝清单。”
小韩属于不引导就不思考的那种,接到活应了一声就兴冲冲走了。
方乐却很不乐观。
歹徒又不是非得在现在这时刻销赃不可,也不见得要在本地干,你查那个,有什么用?
再说珠宝首饰这类财货,主人们登记的很少吧?也不好上险,哪里去搞清单?
没想到,十分钟不到,小韩就回来了,挥着手里的一张纸,邀功一样说:“师姐,我查到了,家主人为一些珠宝到保险公司上了附加限!”
啊?真有啊?
方乐嘀咕:这能保几个钱?
洛静警察思维,却不放弃这点儿线索,吩咐所有队员:“除了调查正当收购点,也要找出市内所有地下可能的销赃点,申请人力、装备,全体出动,摸排搜查!”
洛静下完令先去袁大伟那里,汇报案件进展。
方乐从西沙分局出来的时候,恍觉街上气氛不对。
巡逻的警车多了,警察在每一个区域都能看到,每个人都用警觉的视线打量街上所有行人。
难道都是这个案子闹的?
方乐猜对了。
自打大会议室那个会议之后,全市都紧张起来了。
特大犯罪集团进入本市犯案了啊,据说抢劫杀人,手段毒辣,这怎可轻视?
市纪委临时加会,三令五申,一定要做好各方面的宣传防范工作,不能有新的案件发生,中山市的投资环境很重要,公安部门更要加班加点,尽速破案!
民间层面自有消息灵通人士,市内但凡有点儿资产的,都害怕自己成为抢劫目标,轻易不住家里,银行部门也加强了安保,运钞车的线路微调整,随车人员增加了,其他一些现金流动性大的商业机构,也都做出各种布置,可谓一时间风声鹤唳。
而据那份分发的关于此团伙的特征资料里说,匪徒里有人有纹身,能从胳膊、脚踝之类露出来,一时间,有纹身的人倒了大霉,一上街就会招来警察的盘问。
因着纹身,市内几乎所有的桑拿洗浴中心、宾馆之类甚至也被派了便衣介入调查。
依靠这些渠道获取的情报,加上热心群众的举报,警力出动频繁,但除了证实是假警、虚惊一场的,地下的赌博、吸毒、淫秽窝点倒是清理了一些。
交通方面,视频分析不停,中山市的高速出入路口处处设卡,长途车站、火车站、机场等都加强了安检及信息排查。
由于中山市一面临海,码头上也是巡逻艇密布,每一艘外出船只都会被登船搜检。
不止是这些“明面”上的变化。
由于是异地流窜犯案,所以警方推断,此团伙会不会跟当地涉黑组织有勾连,毕竟选定加害目标、踩点、后续收尾撤离有当地人协助会便利很多。
于是一时间警方又加强了涉黑排查,严打时一样把不少人请进警局,就为问出和犯罪团伙关联的口供。
但即便是这种天罗地网,犯罪团伙还是没有实质讯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交通系统又不能明确证实这个团伙犯案后离开了本地,也就无法排除其依旧滞留于中山的可能性。
犯罪团伙当然还没有离去。
一处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白炽灯下,有七八个赤裸上身的大汉在打牌,每个都是体格健硕,附带纹身。
吆五喝六之下,依旧改变不了气氛的森严。
这些人明显是有着明确的身份秩序的。
一健壮汉子忽对看着像是头子的一个风衣中年人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撤,还是再干一票?”
由于作案时的事故,上次的劫案没有完全完成。
中年人放下手里的雪茄,说:“再干一笔风险太大,过了风头再说,至于撤离,渠道还没安排好,耐心等着。”
“这样啊。”
中年人缓缓扫过一遍在场所有人,忽严厉地说:“这段时间,除了地面上活动的兄弟,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这个藏身点,明白么?”
“明白!”回答很齐。
“如果让我发现谁胡乱行动,纪律不饶!”
中年人的视线如刀锋,所过之处无人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