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这也是中山市刑警的黎明。
早已将瘫痪的通讯系统修复好的分局及市支局了解到前线发生的详情,但是他们下达的指令则只能是清理现场,逮捕剩余(仅存少量)的逃犯,并在之后汇报总战况。
西沙分局也在做着类似的事。
洛静对孙川汇报说:“通缉犯毛子已被击毙,匪首风衣男子疑似中毒身亡,匪徒们大多数于战斗中被击毙或逮捕,少部分逃亡,由于整个开发区外围及时被封锁,那些人的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孙川点头,说:“这就好,加上市区内扫荡完毕,犯罪分子这次的图谋算是整体性失败了。”
在室内听着的还有袁大伟和方乐,方乐问:“叔,昨夜那些人在市区内是不是采取行动了,是不是企图挟持人质?”
孙川并未隐瞒,说:“不错,昨夜会展中心遭受到袭击,但是因为一连家族的人在那里,护卫得到了加强,加上那里显然并非袭击重点,所以那里与会的政商要人安然无恙。”
方乐心想,那个风衣男子这次绝对的意气用事了,他如果将突击重点放在市区内,那么成功概率很大,偏偏专注于复仇,用烈性战斗来解决问题。
洛静忽问:“孙大,我昨夜带队执行任务时发现了摩托车组向钓鱼区域进发,又从袁队那里得知敌人用一支伪装的摩托车队蒙骗了我们,对那些人查出什么来了么?”
孙川一下冷笑:“那些都是本地闲散的平日无所事事的混混,据说有自称导演的人把他们集结起来让他们临时当做群演配合演一出戏,这些蠢货也不想想,昨夜全城混乱,对方让他们这么做会没问题?一般的拍摄团队能提供几百辆摩托及统一服饰还有仿制假枪?”
袁大伟则说:“只表演一次,人均报酬1000块,事后还有酬金,摩托不要求归还,也难怪他们利欲熏心,不过想一想,一年前我们面对着同样的对手,对方也是用了近似的手段,我们上当了两次呢。”
方乐又说:“叔,还有问题,昨夜和警方直接战斗的匪徒有几百人,用来蒙骗警方的摩托车手也有等量的几百人,但之前在全城制造警情引发了混乱的又是些什么人?难道是敌人先分散开制造混乱再于之后到开发区集结攻击警方?”
孙川摇头:“不,开发区战斗的时候,市区内的新警情仍在出现,制造过警情至少不会全是后来参与了战斗的人,更何况我总结昨夜各地警情的整体汇报,发现单单有几百人不见得就能引发那么多的破坏,还需要有关于本地各方面的充足情报,如果此次的匪首及其部下都是外来匪徒,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不过想揭开这个谜底并非不可能,我已让人加码审讯昨夜抓住的少量破坏者并依口供展开调查,现在大概会有眉目。”
正说着,有文员敲门进来,放下一叠子文件离开。
孙川拿起那叠文件翻看了一遍,说:“部分被审讯的人供认他们是受到本地道上大佬鱼哥的指令。”
“鱼哥?!”方乐和洛静对望,都很吃惊。
“对,鱼哥从事各种灰色面的生意,势力遍布全中山,他将命令一层层下达,让底层的混混们在各处搞破坏,但他们都没有见到鱼哥本人。”
方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如果医院里的那个脸部受伤的男子就是鱼哥,那么就是毛子和风衣男子那批人提前吞噬掉了鱼哥的势力,利用鱼哥的人适时制造警情,分散警方的警力,他们再于两地分别发动袭击,那这样的话,叔,一队长王涛就绝对有问题了,我上次向您陈述,只是认为王涛疑似和鱼哥受伤有关,但现在鱼哥的事也是毛子和风衣男子那些人计划里的一环,王涛岂不就是匪徒的一伙儿了?叔,这个人是奸细、内鬼啊!”
说到后面方乐相当激动。
洛静也认可说:“方乐的推断应该是对的,昨夜就是王涛要求将四支队伍集结在一起的,而我询问过一中队的人,战斗发生之前王涛就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指挥岗位,之后的整个战斗中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孙川说:“现在分局还没正式上班,王涛不在分局,我派人去他家里找人。”
方乐忙补充:“叔,要多派几个人啊,谁知这家伙会不会逃跑或拘捕!”
“放心吧。”
孙川打完了电话,正要商讨其他事,办公室电话再次打来。
方乐心想不会这么快抓捕就有结果了吧,不合理啊?
谁知孙川拿着话筒听了两句,脸色逐渐凝重,继而化为沉重。
他挂完电话后,袁大伟忙问:“出什么事了?”
孙川低声说:“医院转告,因为昨夜的战斗受伤,二中队长邱军因送医较迟不治,三中队长曲建国手术失败,至于你们四队的老柯……也在20分钟前过世了。”
什么?!
孙川等人抵达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已经是一片盖上了白布的遗体……
沉痛中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所有人都眼圈红红的,毕竟逝者生前都是陪伴他们的战友。
出来的路上,孙川又接到电话汇报,接完后说:“我派过去的人开始发现王涛家里锁着门,以为其不在家,但后来忍不住将锁撬开,却发现王涛已经在家里开枪自杀。”
“哼,这个家伙,恐怕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啊。”
方乐冷笑。
洛静忽提出:“孙大,我想带人去勘验现场并调查这桩命案。”
孙川首肯了,说:“也好,有什么结论的话,直接向我汇报。”
“知道了……”
这个任务一耗费就是大半个上午,洛静才带队回归,并向孙川汇报结果,而方乐和袁大伟自然也在。
“王涛家里没有打斗痕迹、可疑脚印、不属于死者的东西,死者死于枪杀,中枪部位在太阳穴,伤口处有灼伤,符合近距离开枪特征,经过膛线比对子弹与现场遗留的枪支吻合,那把枪也是属于王涛的登记佩枪,枪上相应部位有王涛的指纹和掌纹,经过现场模拟,无法证实开枪者不是王涛本人,初步可判定为自杀,但是……”
“但是什么?”
“王涛有一封用笔记本电脑屏幕来呈现的遗书,遗书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认罪。”
方乐马上说:“用电脑来呈现遗书,这有避免暴露手书笔迹的嫌疑啊。”
孙川则问:“还有其他的可疑么,小洛?”
洛静说:“有,我查看过好几遍王涛的家里,认为有部分道具被移动过的痕迹,包括衣物、证件、钱包、抽屉位置等,而且他家里没有箱子,我怀疑王涛死之前打算携带行李出逃,但有人阻止了他并将其杀害,或是逼迫其自杀,之后又把王涛行李箱中的东西全部归位,又将行李箱带走处理掉,以防止警方有这方面的联想。”
“嗯,你的分析有道理,你说的情况我会考虑的,你们先走吧……”
离开大队长办公室,方乐满脸疑色,忽扯住洛静,小声说:“洛警官,你说王涛要不是自杀,那杀他的会是什么人啊?”
洛静干巴巴地说:“这需要调查,我无法给你答案。”
方乐撇撇嘴,只好放弃继续探讨。
大下午的时候,又来情报了,这次算是好消息。
孔允被抓住了,在其想出关离开本地时被设卡的警察识别了出来。
而一审讯,这个家伙竹筒倒豆子什么所知的都说了。
据他讲,和他联系的是个黄毛的年轻人,那则航拍视频的确是毛子伙同他搞的,他还按要求制作了病毒存在u盘里交给了毛子,但毛子用那东西去做了什么,孔允并不知晓,那个陈初则只是他利用毛子给的钱请的托。
至于毛子所属的组织势力情报,孔允并不知情,因为他是混迹于黑客论坛被主动找上门的,他只和毛子单线联系,并不知道毛子那一夜会做什么。
得知这个消息后方乐苦思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单独找上了孙川,关上门来到孙川办公桌前手压桌面低声并严肃地说:“叔,我觉得王涛只是冰山一角!”
“冰山一角,什么意思?”孙川问。
“您想啊,”方乐解释,“王涛只是个地方分局的中队长啊,他固然可以协助毛子控制鱼哥的势力,但是昨夜毛子等人想达成自己的计划,单靠用鱼哥的人制造混乱是不够的,能反过来利用警方的钓鱼计划才是关键。”
“但航拍视频至多让中山市警方警惕,不代表就会主动制定那个钓鱼计划,何况就算毛子确定中山警方会制定钓鱼计划,他如何保证计划实施地区是在开发区那个远离刑警总部又适合隐藏的地方呢,如果钓鱼计划制定在别的场所或前提下,那么毛子等人的行动将从根本上难以保证成功……”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孙川打断问。
“我怀疑,刑警内部的内鬼、奸细不止是王涛一个,因为王涛无资格参与钓鱼计划的制定,还有其他的蛀虫在和毛子等人勾结,双向配合对警方来了一出反钓鱼!”
方乐的推论掷地有声。
“那么,你有具体怀疑对象么?”
孙川冷静问。
“我没有,”方乐摇头,“但是我认为这个蛀虫必定潜伏在刑警的高层之中,因为只有高层能影响到警方的决策权,而且孔允的证词也是侧面佐证。”
“孔允的话能说明什么?”
“孔允说他制作了病毒存在u盘里并交给了毛子,那么事发当夜分局系统中毒可能并不是有高明的黑客直接攻破了警方的防火墙防御网,而是有内鬼直接用u盘将病毒移植进了系统里,分局里做这种事的可以理解为王涛,但市支局呢,支局昨夜也于相同的时间点系统崩溃,那个病毒不会也是王涛移植进去的吧?那必然是支局内的某人、或是有资格进入支局指挥中心的人才能办到的事,这类人不是刑警高层又是什么人?!”
面对方乐的振振有词,孙川双手交握思考了好久,最后却说:“你这些只是推理,何况这只有市局才有资格发起调查,我们只是地方分局。”
方乐急了,说:“可我们可以将这些告诉市局,让市局来查啊?”
孙川摇头,说:“没那么简单,就像你说的,市局高层也有内鬼,那么你如何得知那个内鬼到底是谁?或许我去汇报给的某高层就是内鬼本人,或许其后牵头调查的就是那个内鬼,你觉得最终又能调查出什么来呢?而把这个结论推出来的人包括你,可能都会遭受灭口的危险,所以小乐,把事情交给我,其他的你也别管了,也不要多想,有些情况你最好不要牵涉进去。”
“可是……”
见孙川摆手让他离开,方乐无奈,只好闭嘴。
出了办公室,方乐越想越不甘心,不会他这些反映重大问题的话又会石沉大海吧?
可的确又像孙叔所说的,查内鬼尤其是高层的内鬼并非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身边哪个人真的干净还是不干净,这估计涉及到复杂度远甚于刑案的权力斗争和勾心斗角。
除非他能协助孙叔更直接地锁定出内鬼是谁,直接将军。
自己一个人想了半天,方乐猛然欣喜,大叫有了!
他兴冲冲再次冲到大队长办公室,开场就说:“叔,我知道有哪个角度可以推导出那个高层内鬼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