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里面躺着的，是父亲还有其他村民的尸体。
他们的脸上满是泥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的眼珠子，都是布满了血丝，瞳孔像是随时要爆裂开一样。
母亲害怕得跪在了地上，伸出手触摸着父亲的尸体，但是冰冷冷的尸体并没有任何的温度。
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哭，母亲也会跟着哭的。
“全死了，昨晚动土的那几个小伙子没一个活下来……”村长弯着腰，一脸无奈地说着。
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爷爷的棺材村里人找到了，但是整个棺材里面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发现爷爷的尸体，而方面动土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也就是说，爷爷的下落还有这些人的死成了一个谜。
接着来的一整天，母亲都是闷闷不乐，一直靠在客厅的椅子上发呆，年前躺着的是父亲已经僵硬的尸体。
我一个人躲在后面，不敢出来，我害怕父亲会像我昨天晚上的时候看到的那样，一下子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可是，到了晚上以后，我家门口的大门被一阵剧烈的响动声给敲开，村里面几个年纪不大的妇女气冲冲地跑到了我母亲的身边。
我知道她们不可能会放过我的母亲，一度将这件事的根源全部甩在了我母亲他们的身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了母亲一个巴掌。
啪！
那一个巴掌打破了夜里的寂静吓得我的身体一阵紧张。
“你陪我丈夫，你陪我丈夫！”不讲理的妇女在那里拼了命地嘶吼着，死死地揪住了我母亲的头发，然后按在了墙上。
我听到一阵响动，母亲的头被磕在了墙头，而且流出了血。
但是，母亲一直没有挣扎，就连表情都是僵硬的，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被这些人折磨，殴打，因为她已经丢了魂。
对的，母亲丢了魂！
我再也忍不住，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推开了那些妇女，然后抱住了母亲，在那里痛哭着。
“哟，小东西！”正在气头上的几个妇女根本不会理会我这个孩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以后，就像是甩着一条死鱼一样将我给抛了出去，我的身体撞在了灵堂前，然后趴在了旁边的棺材上。
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了出来。
我的腿被棺材旁边放着的一根钢丝给整个刺穿，大腿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让我有些缺氧。
母亲突然一愣，张开了嘴在那里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话。
“阿……阿明……”
村中的几个妇女好像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些出格了，揪着我母亲的脸甩了几个巴掌以后，急匆匆地离开了我的家中。
我哽咽着，然后慢慢失去了直觉。
“阿明，阿明……”
一阵阵熟悉的声音顺着我的耳边传了出来，我慢慢恢复了意识，桑榆睁开了眼睛。
我的身体趴在旁边的棺材那里，看着灵堂前爷爷的面孔，他的表情不再是隔壁，而是透露着一股狰狞的感觉。
他在嘲讽，他像是在嘲讽着我们。
我哆嗦着身体，然后将自己的腿从棺材上扒开，喷涌而出的鲜血让我疼的跪在了地上。
我试图活动，却发现我的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直觉，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
母亲呢？原本还待在墙角的母亲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我捂着伤口，然后扯掉了自己的内衣，将内衣捆在了大腿上止血，然后一瘸一拐地活动着自己的身体。
“妈妈，妈妈……”我在口中喊着，用满是鲜血的手掌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十分狼狈地在客厅里面到处晃悠。
可是，我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响动。
我没有多想，顺着门口的方向拐了出去。但是，当我挪到了门口附近的时候，我却看见了我的母亲。
母亲的身体低着，整个脑袋好像是在朝着门口的那口井下面探着，身体活动地十分不和谐。
母亲要跳井嘛？
我一愣，打算赶过去的时候，却被周围突然传出来的一股力量给浑活生生地推开。
是父亲！
父亲的表情狰狞，完全不觉得我就是他的儿子。
父亲瞪了我两眼，然后飞一般的冲到了母亲的身边，手臂死死的按住了母亲的头，打算朝着井下面推。
“不要，不要！”我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站起来，但是我的左腿因为已经完全废了，而根本不可能活动，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母亲的身体挣扎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没有支撑住，被父亲一下子推进了下去。
不，不要！
“妈！”
我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床上，看着白白的天花板，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试图活动，身后却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
“小伙子，你最好不要活动，这样会影响到你的恢复！”
对我说话的是一个医生，他的表情有些怪异，好像是看我有些不太舒服。
我愣了一会儿，对着这名医生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市区的医院，是你的亲人送你过来的！”
“是我的母亲嘛？”
医生摇摇头，“是一个男人。”
男人，什么男人？
我正疑惑着的时候，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男人走进了病房的里面，朝着我看了一眼，关心地说了一句，“子明，你没事吧！”
我不认识这个人。
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有些害怕这个男人。
“哎……”男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我的病床旁边，“真的没有想到，你家还是出了这个事情。”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却没有问他的勇气。
“你昏睡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你的母亲死了，尸体也在井口下面被村里人捞到了，而且你一直昏迷，是村长暂时收留了你，然后从你家的那封信上联系到了我。”这个男人说着。
母亲死了？那个不是梦！
“是爸爸，爸爸他……”我说到这里，忍不住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男人递给了一张纸巾，“别哭了，孩子，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坚强。”
我捏着纸巾，在那里抽泣着。
“我是你的舅舅，我就是你母亲的哥哥。”那个男人继续说着，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个男人叫周宁。
我的母亲叫周梅，光是从姓氏上的确可以看出，这个人跟我母亲是兄妹。
想到这里，我又流下了眼泪。
“到了这个份上，我应该告诉你的。”舅舅想了一会儿以后，严肃地说了起来，“你爷爷他，曾经得罪过一只恶鬼，找到那只恶鬼借了命，而且一借就是六十年！”
借命？
“子明，还记得那块灵牌吗？”舅舅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那块灵牌就是契约，你的爷爷如果不是因为这块灵牌，早在当年的战争中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不敢说话，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子的荒唐事。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子的事情。”舅舅看着我，继续开口，“你爷爷借了六十年的寿命，就必须要你们全家偿还，所以你爷爷死掉的那一天，就是你们家偿命的那一天。”
难道说，我当时在棺材上看到的爷爷，就是打算让我父亲还有其他人给杀死的魔鬼吗？
母亲，也是因为这个死掉的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劫数终究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只是希望你可以面对。”舅舅拍了拍我的胸口说着，“你现在才十六岁，留给你的时间还多。”
我看着舅舅，半天以后才开口，“我的腿……”
没有错，我的腿已经废了，我已经成为了一个瘸子。
舅舅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这个代价确实有些大了，但是你不得不去面对。”
不得，不去面对……
没有错，如果是报复的对象是人，或许有朝一日我还可以重振旗鼓，但是杀害了我全家的却是一只鬼，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有别的手段去对付一只鬼。
我闭着眼，真的就想这样一死了之。
“好好在这里休息今天的时间，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就会带你过去，你有一个姐姐，到时候她可以负责照顾照顾你。”舅舅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笑了笑。
舅舅收留我，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我的一生或许已经荒废，但是我也不想死。
哪怕，哪怕我有一丝丝的机会，我也要报仇，绝对要报仇！
人在未知的东西面前都会害怕，更何况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的我。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却遭受了这么大的折磨。结果，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面对。
我叫楚子明，我爷爷跟鬼借命，却使得我家破人亡，而爷爷，也不知所踪。
这一切的一切，在我的回忆里面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让我的身体发烫，发疼，而且感觉特别特别难受。
我急促地呼吸着，等待接下来自己有可能经历的一切，还有来自于未知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