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世界……

我并没有在那里受到多少伤害。只是，梦魇所伤害的原本就不算肉体，而是心灵。

当你身处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所有人对你都不过是利用，甚至于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抛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个世界，我看不到杀戮。可也看不到希望。

没有杀戮，处处却充满了绝望的死寂。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这一刻，李福山终于像一个年迈的老人。那浑浊的双眼慢慢地渗出泪水，他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

一个呆在家中的老人，就算曾经再如何叱咤风云，到了如今也只能含饴弄孙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觉得理所应当的时候，越是感觉有些诡异。

我总感觉哪里缺了什么，哪里有多了什么。

就像眼前的李福山，虽然这一刻的他，多了一丝平易近人的味道。同时，也从另一方面让我看到了这个老人的矛盾。

可是，这才是第一天！

为什么他就这样相信我？

尤其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白天的他，语气和神情虽然将我当成一个客人，可我没有从语言和动作上看到了丝毫地欢迎。

那时的我，还可以借口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李福山地位尊崇，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滋味。

可是，现在呢？

这又算什么？封建大家长的悔意？茅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突然之间成精了，开窍了？

就在我几乎快要被老人的眼泪骗过去的时候，我的内心突然之间跳出了这个念头。

温情？

我想起了那个经理说过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所谓的亲戚，在遇到生死难题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将这口黑锅砸在了我的头上。

那个表哥，虽然好几年没有见，虽然好大竿子打不着，虽然甚至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不一定遇上。但是，好歹也是个亲戚！

而眼前的老人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好心地收留我，就是最大的善意。再过来用温情这张牌，完完全全太假了！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在我没有睡着之前，接我来这里的李福贵可不是这般模样。

没有捞到丝毫好处的势力，甚至是不耐烦。没错，我身上没有一分钱，衣服也不是所谓的名牌，就算被抢过去都值不了几块钱。

这才是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有的模样！

在这个世上，自然有一部分人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满足，可是，那只是一小部分！

而这一小部分之中，几乎都是知识分子。真正的知识分子，而不是我这样的水货大学生，毕业文凭不行，学位证勉强到手的水货！

当然还有例外，可剩下的那更微乎其微的部分，恐怕我几乎遇不上。

所以，之前的李福贵像一个正正常常的中年男人。而之后的，反而像是一个故意讨好而做出改变的家伙。

故意讨好，所以再没有粗鲁的用词。就算是骂人的，说出来也不是针对我的。

突然之间，对我客客气气，突然之间对我不厌其烦。一个对生活几乎榨干了生活乐趣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没有丝毫干系甚至还不断麻烦自己的年轻人这么热心肠？

他们……对我有所图！

这一刻，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我便突然认定了这个判断。

当我心中保留这个判断的时候，眼前老人的眼泪，我反而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

既然他喜欢沉湎过去，那就让他把过去的那些事说出来吧。

比如说，李福水为什么会进入黑暗世界。又是怎么把这一切告诉他的。

我的身体开始坐直，甚至是紧绷的。一旦眼前的老头对我有什么不满，甚至准备对我动手的时候，我可以立刻站起身逃跑。

虽然，在这个镇子我人生地不熟，很可能前脚才走出这屋子，后脚就被人逮了回来。

可是，我还是这样戒备着。

我看着老人的眼睛，那里面的后悔真的让人心生同情，那样真诚的眼泪，你根本不会相信那只不过是骗子。

“伯父，我想知道李福水的事情。我猜……我遇到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李福水。”

听到我的话后，老人擦拭着眼泪。他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人老了就是这样。以前做的事情，做得太绝，太不通情理，当时不会觉得什么。到了后面，尤其是我这样的年纪之后。就会开始后悔。”

李福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说道，“那个世界，第一次进去的人。本能地反应便是害怕。”

“可是，一旦进去的次数多了。感受到里面的规则和为所欲为之后，就会像毒瘾一样。每天都渴望能够进去一次。”

老人叹气，像是惋惜像是悲痛，“福水是我弟弟，可是父母不喜欢他。算命的说他命不好，注定孤家寡人一个，还克父母兄弟。所以，得不到关注的他，进入了那个世界之后，有了一点点的朝气。”

人，需要被关注。人，渴望被需要。

一切都合情合理。这样的李福水，的的确确在进入之后反而会沉迷于里面的力量。

可是，我遇到的那个怪人不是那样的。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已经为自己的一切付出了代价。可是，他从没有提过自己的丝毫过去。可我能感受到的是，那个怪人对黑暗世界没有丝毫的沉迷和渴望。

又或者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怪人已经对那些力量不再执着了。

我的表情惊诧，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到了后面，我的表情难看至极。我说道，“有个人告诉我，只要进了那里的人，不论再怎么挣扎，到最后都会被那个世界抓回去的。”

“如果，李福水是这样的人，那他为什么要让我老找你？”我的神情慌乱，仿佛一下失去方向而手足无措着。

李福山试图安抚我的情绪，可是，我根本无法停下来。我的情绪在躁动着，像是不做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一样。

我一直念叨着，“他骗我，他骗我，他骗我……”

演戏么？

我也会的。

我站起身，在房间不断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彷徨无助甚至有一种绝望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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