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瓶镇和皇瓶镇。

这两个小镇，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交集的。除非，黄瓶镇的人快死光了。

黑暗世界便会将皇瓶镇慢慢拉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而我第一次出现在黄瓶镇的时候，那个小镇死气沉沉，确实快要死绝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在那里我看到的李福水竟然会突然诈尸。

尽管，怪人已经提醒了我，李福水很可能没死。

李福水的房间里，婷婷又跑过去看动画片。我对这个小女孩有些无奈。

拳头才是硬道理。打不过婷婷，说得太多，让人家心烦遭殃的却是自己。那实在是划不来。

李福水看着婷婷的背影，点头笑道，“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让多少男孩子朝思暮想。”

我点了点头，心却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婷婷很可爱，如果能够长大，也的的确确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是，她能长大么？

我的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她呆在这个世界这么久，按照小孩子的成长速度，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然而，她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许，只有完完全全脱离了黑暗的掌控，她成为了正常人，才会开始长大吧。

李福水说道，“你是不是在可惜，她长不大？”

我冷笑一声，“我在想什么，不需要你猜。”

李福水看着我针锋相对的样子，摇了摇头，“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不就是耍了你一次么？至少你现在安然无恙，你那个伙伴在祠堂那里也很好。只要你听话。”

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福水点了点头，“我只是个老人。”

我翻了翻白眼，“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李福水叹气，“我的的确确只是一个老人。”

李福水又强调着，我实在是不知道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就因为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我就应该相信他？就因为他是风中残烛，就一定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李福水说道，“我的哥哥，曾经告诉过你。虽然他没有逃离这里的办法，但是他有办法让你拖延被黑暗吞噬的办法吧？”

我点了点头。

李福水说道，“实际上，如果是被黑暗吞噬之人，或许很难找到办法离开。至少，目前为止，我知道的里面，没有人能做到。可是，像你这种情况，我见识过至少三种。”

我猛然抬头。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摆渡人。”

摆渡人？

我眯着眼睛，“哦？那又如何？”

李福水说道，“摆渡人的身份，很奇怪。在黑暗世界，有好几类人。一种是像我这样的平民。对黑暗世界而言，可有可无。另外就像祖宗祠堂的守墓人，那个前辈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好像从祖宗祠堂存在开始，就出现了。”

“守墓人。”

李福水“嗯”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摆渡人，既然还不属于黑暗世界，一切就都还有救。不过前提是，不能主动和黑暗进行交易。”

我皱起了眉头，“不能主动和黑暗进行交易？”

李福水点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摆渡人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你成为了摆渡人。只知道，这一类人，是黑暗世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黑暗中，没有人愿意伤害他们。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和他们做朋友。”

“朋友？”我冷笑一声。

黑暗之中，就是对待朋友的？

在黄瓶镇的悬崖上，根本不给我丝毫反抗机会就将我扔下悬崖。

祖宗祠堂外的枯井，只要我不答应条件，立刻就要杀了我。

这就是对待朋友的方式？

“我哥哥并不打算告诉你离开黑暗的方法。因为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我可以告诉你。”李福水的眼神热烈，“只要，你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让那些家伙统统给我下地狱。”

是怎样热切的仇恨，才能让一个枯朽的老人在这一刻都让人感到害怕？又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念念不忘。

李福水和李福贵两个人不一样。

他们是放出来的人！

如果是枯井之中的那些永远承受折磨的他们，我能够理解。黑暗对于自己的食物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那些人，这千年以来承受的痛苦没有人能够理解。所以，他们报复理所应当。

甚至就连我也想不到什么理由让他们放弃报仇。

可是，李福水给我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我进入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完全能够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恐怖之处。不需要食物也能生存，永远不会被而死，不需要为生活而苦累。

这样一想似乎挺不错。

然而，这个世界的规则又是怎样的？

没有任何法律。也没有任何规则，所有人都可以为所欲为。

为什么会这样？

生活的苦难虽然苦，可至少他填补了生命的空白。甚至于，生活占据了一个人人生的绝大部分。

可是呢，在黑暗世界，这绝大部分的人生被抽空了。那么，你漫长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wifi，甚至没有任何休闲设施。这样的人生是有多空洞？空洞到令人窒息。

不是每一个身处黑暗之人都能像守墓的那个少年一样潇洒惬意。在枯井之中都能看着外面的一切事物。

可是，看看那个少年，千年过去了。他也寂寞得要命。

黑暗世界的恐怖，便在于空虚吞噬人心。然后，一点一点地逼迫你变成一个怪物。而这，仅仅是我一个多月的体会。

我所见到的黑暗，甚至连冰山一角也称不上。

这个黄瓶镇，只不过是黑暗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角落。而这样微不足道的角落，已经如此血腥和残忍。如果我继续生活下去，会见到多少？

李福水看出了我的迷茫，他解释着，“我快要死了。可是，如果不能解决这件事，我根本就不可能死。我看到那些人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有多害怕么？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有意识。甚至创造了新的身体活在这个世上，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李福水的眼中在这一刻充满了恐怖，“我没得选择。这样的人生，如果结束了，我真的希望真的可以结束。我的身体都已经这幅模样了，可是我还是不敢死。因为，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我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以一个人的身份死去，并且，永远的死去。”

“只要你答应帮我这个忙，我就告诉你彻底离开黑暗的方法。这是当年，依然深爱我的哥哥告诉我的一切。你要知道，他曾经摆脱了黄瓶镇，也摆脱了黑暗。”

李福水的眼神殷切。

没有人面对这样的眼神会不动容。

尤其是，他所说的一切……

我不可能不答应。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刻，我知道……我可能又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