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瓶镇的风景很美,前提是你不遇到其他人。
有一句诗曾写,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人,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风景。
有些人,他的风景画变得枯败,明明是青春年少,却有了秋风萧瑟。
我便是如此。
二十岁的人生,虽不能一眼望到头,但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想来波澜不惊,一事无成。
婷婷虽然是个小女孩,但她终究不是一般的孩子。人性之中的可怕劣性她或许见识得比我还要多。
也正是因此,她能发出同龄人不可能拥有的冷笑。
那是一种彻骨的冷,仅仅只是看着就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你怎么了?”婷婷问着我。
现在,我是她唯一熟悉的人。虽然她并没有多喜欢我,但这一刻,她还是害怕我也出现什么状况。
我看着婷婷的脸,那上面虽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眼睛却开始飘忽不定,那是一种心虚,也是一种害怕。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婷婷会跟了过来。
她不是来找我的。只是,唯一熟悉的人只剩下小护士,害怕孤独的她,只能选择同行。
她对小护士表现得越是冷漠,对小护士如今危险情况表现得越是淡定,她的心里就越是慌乱。
只是,她掩饰得太好了。
即使是一个成年人可能都无法做得这么好。
我的心,狠狠地一抽。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更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
这样隐忍的情绪,对一个孩子而言,太过残忍了。
我抱着婷婷的力量不由变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哼,谁管你会不会出事。”下意识地,婷婷哼了一声。可说完了这句话,她却搂紧了我的脖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着。
我不要你出事。
我和她,就走在这寂静无人的道路上,天空是一片漆黑如墨,四周既无蛙鸣亦无鸟声。绿茵乡村之中,既无繁星也无篝火。
这是一个死村。
黑暗世界之中,除却人类,再无其他生物。
或者说,只有人类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突然间,我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那股气息阴冷得不同寻常,明明离我很远,但已经让我感觉身体发寒。
最不堪的是小萝莉婷婷。
她比我强大,感知能力自然也在我之上。感受到这股阴冷气息时,被我搂在怀里的她挺直了身子,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有一个怪物,正在靠近。
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正在靠近!
黑暗世界,所有人的起点和最后的终点几乎一致。所以,感受到这股极致力量的时候,我和婷婷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惊悚。
有这么强大的气息,也就证明将来出现的怪物,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放弃了自我的疯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来的人,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抱着婷婷也慢慢后退。
“婷婷,你和他交手,能抵挡多长时间?”我有些紧张。
“不能再做那个交易!”末了,又加了一句。
小护士将她交给我,我不能让她有事。
婷婷从我怀里跳了下去,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气息的味道。
最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应该已经不是人了。他,应该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世界同化,再不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程浩,好久不见。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就在我准备带着婷婷赶紧撤回黄瓶镇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声音,和水井旁怪物的沙哑声完全不同。那个声音,分明成了虫鸣,只是那个虫鸣透过脑电波清晰地传达了意思。
我的脑海,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人。
那个,将我带到这个地方的人!
那个,让我牵扯进一段秘密漩涡的人。
那个黄瓶镇的李福山,那个打破了黄瓶镇诅咒,唯一一个挣脱黄瓶镇束缚,最后却委身于黑暗的男人。
李福山!
上一次见面,他身体已经惨不忍睹。手足移位,面目全非,身体遭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而这一刻,再见李福山。
他已全无为人的模样。
我从未想过一个人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的肌肤还是人的肌肤,但那种灰褐色的肌肤,就像墙壁的石灰,让人看着就觉得不适。
他的四肢已经完全虫化,被坚硬的外壳包裹住,因为身体庞大,我们甚至能清晰看到外壳上密密麻麻的刚毛。
那是虫类生物特有的一种毛发,不仅攻击性强,还有剧毒。
当虫子的体积不过一个拇指盖的大小,它所能含有的毒素自然有限,对我们人而言攻击性几乎忽略不计。
可是,当一只虫子变得和你一样大小时?
会是怎样?
我楞楞地看着李福山爬到了我的面前。
我很希望这一刻我还能用走,但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就连脸都已经全无往昔人的模样,更何况其他地方。
“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我的牙齿不停地打着架,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幅模样。
是啊,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想不通,更不敢去想通。
黑暗,竟然这么残忍。这里的规则,竟然这样恐怖!
……
当那密密麻麻地复眼看着我时,我一动也不敢动。
昆虫的眼睛大多是看不见静止的事物,保持静止往往是最安全的行为。
然而,我只在意眼睛,却忽略了自己的气息。
昆虫,同样也能依靠红外线以及空气的气流甚至震动找到猎物的位置。
我说了话,声音的传播就传递了能量,就已经暴露了位置。
所以,当李福山发现我的那一刻,他举起了自己的虫爪,仰天长啸了几声之后,爪子便撕裂了风声向我掠来。
这一爪子之下,便是高楼大厦也将瞬间倾覆。就算是钢筋铁骨,也会霎时间粉碎。
更何况我这样一个肉体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