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明白了。
书上说:水鬼的样子,跟猴子一样。
而面前的水鬼,背上长了一个乌龟壳。是有人用造畜的手法,把乌龟壳加上去的。这造畜的,也够奇葩的,一点设计美原理都不懂。
“小月儿。”
张伶月问:“你会不会造畜?”
我说:“不会,我只听外公说过,关于这个一些事。”
“什么?你不会?”
水鬼一听,说:“你不会?那我不帮你了。还以为用灵器五帝钱的,是大师呢,原来是个菜鸟。”
我大窘。
正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后面传来。
“小月儿,这么老实?不会忽悠他?”
江追云。
他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衬衫,还是一脸性冷淡又洁癖的样子,看我对水鬼这么直接,不由心生两分戏谑。死鱼一样的眼睛看了水鬼一眼。
“陆大师。”
我忙抢到水鬼面前挡住,江追云这王八蛋出现在这里,指定没什么好事,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他忽视我,径直向水鬼去了。
水鬼一见江追云,身上大的有些突兀的龟壳都开始缠斗,却又被江追云鄙视,一副不敢动弹的样子。江追云伸手触了一下龟壳,立刻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啧,黏糊糊的。”
说完,拿出一块手帕,那手帕颜色好看,质地柔软,一看就是高级限量版本的那种。他伸出手指,用手帕细细的将刚才摸过水鬼的手搽的干干净净,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金色珠子,那珠子薄而透明,发着好看的淡金色光芒,被江追云姑姐分明的手一把捏碎,拿手帕包了,连同那手帕一起丢进江中了。
这王八蛋,还有洁癖啊。
那么贵的手帕说扔就扔了,浪费。
那金色的珠子,我也知道是什么。
麻衣神相上说过,那金色的东西叫食气珠,专门用来消除人留在物品,尤其是贴身衣物上的气息。因为有那么一门拿别人贴身衣物害人的法子,所以懂行的人都特别谨慎,不会将自己穿过的,还带着自己气息的衣物乱丢。玄门中人更是谨慎,随身携带食气珠,特别是江追云这种一言不合就丢东西的人。
江中邪物众多,一个不小心气就被什么东西摄下记住了。虽然那么一点气对江追云简直微不足道,一般的东西能拿他怎么样。但不怕一万,蝴蝶扇一下翅膀还能引起蝴蝶效应呢。江追云不想在任何地方留下任何一点可能会给别人打击他的机会,足以见江追云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那么他出现在这里,一定也不是偶然。
见我一脸不爽,江追云开口:“有人出了高价,买个水鬼。往年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这里水鬼多。我就来了,既然你都帮我抓好了,谢了。”
谢你大爷,谁帮你抓的。
我语气十分不乐意:“陆大师,你刚才都说了。这水里水鬼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劫这东西,你修为高不可测,难道还捉不住一只水鬼?再说了,这水鬼再水中又没招你,为什么要把它抓去,做那些有钱人的玩乐之物。再说了,这东西是我叫来的。”
妈个鸡,也不知道那个有钱人这么重口,买水鬼玩儿!
“我知道啊。”
江追云一直在打量那只水鬼,听了我这番话,才微微侧头,眼皮撩了一下:“我碰过就是我的了。”
我去,这人。
真的是,江追云这跟人抢东西的毛病,真一点没变。
但我可不是那娇滴滴,一见到他说不上两句话就梨花带雨的上官仙子,这水鬼是用来找狄丰的尸体的,他要敢跟我抢,看我以后怎么没完没了的报复他。
“这样吧。”
江追云看我盯着他,生气的样子好像一只在暴走边缘小母豹。心中不由一阵好笑,但面上稳得住,面不改色的说:“水鬼本来只在必得,但你答应帮我一个忙的话。这水鬼我就拱手相让,还帮你造畜让他回归原身,助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怎么样?”
我一听,心里开始犯嘀咕了,但从红衣杀和龙宝的事看出,他行事,很喜欢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化掉自己身上的业力,将此转化在别人身上。难怪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没事,但那些不知不觉接了业力的倒霉蛋儿们可就惨了。且江追云桩桩件件,转的都不是小业力,比如林渊父子的天怒。
和江追云在一起,简直是与虎谋皮嘛。
一个不小心,自己被天雷劈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不答应,以江追云的本事,抢走水鬼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相当于现在,本来不容拒绝的事可以谈条件。而且最近老碰上江家的人,看来是跟江家有缘。算了,先答应他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之后还有其他办法嘛,如果水鬼的事在这里折戟了,狄丰找回无望,张伶月可惨了。便问:“什么事?”
“你以后就知道了。”
江追云似乎能猜到我怎么想的,说:“能不能救人,全看你自己了啊。”
“无耻。”
我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行,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不跟我抢水鬼了吧?”
“好说。”
江追云一件目的达成,心里笑开花。表面却冷冷,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脸。看了一眼水鬼:“你想把它造成什么?”
“人!”
水鬼在一旁,早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赶忙说:“我要重新做人。”
我和江追云对视一眼。
都知道,他要变回人,要有一张刚剥下来的人皮。张伶月一听,倒十分积极,对手下说:“马上去找一张新鲜的人皮回来。”吓得我赶紧拦住她。万物有灵,生而平等。就算是动物也不能随意杀害啊,况且还是剥人皮。凭什么让别人为你的一己私欲买单。
张伶月见我拦住她,十分不满:“小月儿,你拦我干什么,没有皮,还怎么给它变回人?”
“伶月。”
我说:“这样做太过分了,就算是刚死之人的皮,你去剥了下来也不好。你我都知道,肉身不全是不能投胎的。你如果剥了人家的皮,那个人就要一直当孤魂野鬼了。”
“着不让做那不让做,活人的皮不行,死人的皮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张伶月一听,十分生气,将双手抱在胸前,看都不看我一眼。同时,给手下的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说:别管她,给我找一张人皮回来。快去!
“我……”
“两位仙子。”
我刚想跟张伶月好好说,水鬼却打断了我话:“两位仙子别吵了,我有皮。你解一下我身上的绳呗。”
好家伙,居然自带装备。
很好,省去我多少麻烦事。手一伸,将那困住水鬼的一枚铜钱收回掌中。
它在身上找了找。
不一会儿,找出一张的人皮,上面的血迹都还没干,不知是从江上中哪个死尸身上扒的。真是厉害了我的水猴子。
江追云一看,也不磨叽。
伸手把人皮展开,往水猴子身上一套,口中念念有词。
水鬼身上就起了一阵青色的烟,那烟越来越浓,把水猴子罩在里面了。
张伶月伸长了脖子,想看一下烟里的情况。
烟散了。
一个干瘦的老头,出现在我们面前。除了关键部位有一捧水草遮住,几乎一丝不挂。我和张伶月忙背过身去。
他重得人身,旁边早有狄文的手下为他准备了一套衣裳,递给他穿上。
他身高不矮,两眼细长,却没有因为年岁大而浑浊,眼里闪着精光。面相上来看应该是个有实力的狠角色,不知什么原因,竟被人扔在水中,做了水鬼。
我一看,说:“你可以,去找狄丰的尸体了吧?”
他说:“其实,我不知道。”
我一听,差点打死他。
他忙说:“别冲啊,听我说完,我有办法。我当水猴子的时候,只隐约知道有很多尸体在桥下面,但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小月儿。”
张伶月一听,说:“别信,这老头肯定骗人的。蛙人在桥下找的,都快翻江倒海了。什么都没有,他还说尸体在桥下。明显骗子嘛!”
“小丫头,不要心急切嘛。”
老头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我来看一看,不就全明白了。”
说完,拿出一个铜镜。
那镜子圆圆的,十分晶亮,镜子的边缘还刻着一些符号。
我一看,圆光术。
圆光术,是中国民间流行的一种法术,在民国时期最盛行,据说也很灵验,圆光术如同过去的请乩仙一样。
不同的是,扶乩是让乩童,请仙上身。
仙人上身以后,会用笔在纸上画一些,只有乩童才能看懂的符号,以回答问事人所问之事。
而圆光术,是将一面加持过的圆镜,用布或纸遮起来。
然后,问事人沐浴更衣后施法,将麻油涂在纸面上和手上,然后念咒。同时,只有问事人才能观看镜子。
完后,问事人会叙述镜子里出现的画面。
过去,谁家的人走不见了,或丢了东西,就用圆光术,很灵验的。据说在镜子里,能看到那家丢失东西或者走失人口的全过程。
民间传说中,仙人随便在什么地方画个圈,即可跟看电视一样,显示各种图像,这就是圆光术。
它是,一种能显像的法术,是玄门中追查信息的手段之一。
我一看,说:“原来,你也是个先生啊?”
“呵呵。”
老头干笑两声说:“我叫李岐山,是被别人算计了,才被扔在这江中,当了几十年水鬼。”
说完,看了江追云一眼。
也奇怪,李岐山当水鬼的时候对江追云怕的要死。现在却一改初态,看样子对江追云十分鄙视。
江追云却风轻云淡,一副关我鸟事的样子。
不过听李岐山那口气,事情也一定和江家有关吧。
李岐山也没再说什么。
他一下,把镜子放在坛上,口中念念有词。
那镜子四周刻的符号,一下就亮了,发出一阵温和烂漫的银光,银光笼罩了整个镜面,让人看不到镜子里的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李岐山收了镜子。
他说:“我之前,说尸体在桥下面,还真说对了。”
“不对。”
张伶月一听,说:“我也说了,不仅蛙人,捞尸队在下面,找了三个多小时了,蛙人也在下面,毛都没看到一根,你忽悠谁呢?”
李岐山说:“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到了。”
张伶月不服气,挥了挥手中的毛笔,说:“我给他们开过眼了。”
李岐山一笑。
他说:“你们知道踩桥吗?”
我点点头。
在一座桥,刚开通的时候。有习俗,会让一个高寿且快死的老人,从桥上走过去,这叫献身于桥。
老人走过之后,那座桥,会一直平平安安,不会出现什么垮塌之类的。
而老人在过桥之后不久,就会死去。
李岐山又说:“这种踩桥,叫桥上献。其实,在桥打基脚时,还有一个桥下献。也就是在每个桥墩下面,会埋一个活人,一般埋的都是死刑犯。”
“用这些人祭桥,桥会特别稳固。”
“这些人,肉身和灵魂,都困在桥墩下面,不能去阴间,只有拉个人,去顶替自己的位置。他们的肉身才会腐烂,灵魂才会转世。”
我一听,明白了。
“所以,狄丰的尸体一下水,就被桥墩下的某个冤魂,拉去顶替位置了。”
李岐山点点头。
张伶月一听,十分着急,说:“那怎么才能把狄丰的尸体换出来,再找一个尸体扔下去么?”
“不错。”
李岐山说:“一尸换一尸,没别的办法了。”
张伶月一听,挣起来就要叫人去找一具尸体回来。
“别。”
我反对,说:“在下面,十分痛苦的。谁愿意去?再说了,外公常教导,不能损人利己。这是有损阴德的。”
张伶月十分不屑,白了我一眼。
她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桥上,说:“我有一个办法。”
江追云也一脸好奇,心想一尸换一尸的却是最好法子。连他都没有办法硬来从桥底下把那些尸体都拉出来,因为那些尸体是镇桥用的。多半埋的是死刑犯之类的人物,临死了,为桥做点贡献。要是把尸体强行拉出来,就没了桥镇。下一次刮风下雨的时候,这桥必倒,到时候不知会死多少人,总不能为了一个狄丰,牵连桥上无辜人的命吧。连他都没有办法,我这小丫头能有什么主意。
三个人都衣服吃瓜群众看你表演的样子。
我才不理他们,拿上五帝钱往桥上跑了。
双龙大桥,是一座一座全钢结构铆接桥梁和不等高桁架结构桥,外形十分像电视剧《情深深雨濛濛》里的外白渡桥。
那桥中央下面,正是外公说过的,两条龙挂死的地方。
书上说:龙,灵虫之长,祥瑞。能隐能显,能巨能细,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多于九天龙巢之上。”
龙这种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挂死在桥上。
只有一个可能,犯了错误,被上面惩罚,吊死在双龙大桥上。
能惩罚龙的,也只有上面了。
唐朝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案例。
说的是,大天师袁天罡,每天给一个渔夫算卦,告诉他什么时候,在泾河哪里下网,可以打到超多的鱼。
渔夫听了,真的打到很多鱼,每天给袁天一尾金色鲤鱼。龙王怕自己的鱼子鱼孙被打绝了。于是,变成一个白衣公子去找袁天罡。
问他什么时候下雨。
袁天罡说: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泾河龙王说:果真如此,我送黄金五十两给你,如果不是,我就砸了你的摊子。
袁天罡点头同意。
那龙王满心自信,他还不是知道明天下不下雨么。
谁知,一回水府,上面的公文就下来了。
叫他明天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龙王一听,十分吃惊。
他想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竟然决定私下更改降雨的时辰,又克扣了雨量。
次日,龙王挨到巳时方布云,午时发雷,未时落雨,申时雨止,共降雨三尺零四十点,改了一个时辰,克了三寸八点。
之后,龙王就因为这个错误,在剐龙台上一刀丧命。当时,监斩的,还是“以人为鉴,可以正衣冠”的魏征。
双龙大桥下的两条龙,和龙王一样,犯了错,挂死下场。
死后,龙鬼肯定也还在桥下。
我把阴眼一开,桥下什么也没有。
但我还是大声说:“你们本来是至灵至瑞的灵兽,因为一失足成千古恨,被上天罚困在这里,不得超生。不如,化为桥柱,镇住桥上的风水。”
“这桥安稳了,一来解救桥下无辜献桥死灵,二来过往生灵平安,就是你们积下的功德。以后功德圆满,就算不能再次飞升,上天也会有所嘉奖,到时候能还自由之身,也好过在这里受苦。”
话音一落,两条龙就显形了。
一青一白两条龙,身形透明。
身虽死,龙形依旧不散。长长的挂在桥身上,呈现死时的样子。
我知道,龙虽死,成了龙鬼。但毕竟是瑞兽,不会轻易散去,不会轻易让别人看见。它们认同了我的话,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把五帝钱向桥上一抛。
五帝钱一下,变成一条淡而透明地龙,飞在桥上空的横跨架子上。发出绯红而好看的光芒。
那是赤地龙的龙气。
有了龙气的指引,那两条龙也不迟疑,一左一右飞上架子,化成两条巨大的龙,将正座双龙大桥盘起来。
跟着,身形一隐,不见了。
这座桥以后,有龙的保护,坚固无比,不会出什么坍塌事件了。我相信,两条龙发于善心,车祸什么的都会很少有。
我刚把五帝钱一收,他们三个就上来了。
“可以。”
江追云的死鱼眼终于撩起来了,说:“天时地利人和,你比我厉害。看你傻不拉叽的,还会这种骚操作?”
“好好说话!”
我白了他一眼:“会不会夸人?”
李岐山眼里也满是赞许,这种方法,他们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双龙大桥的往事,我若不听外公以前给我讲过,恐怕要卡在这儿了。
李岐山又说:“龙鬼成了桥的保护神,这桥也再不需要什么人的尸体,来镇桥墩了,你们要找的尸体,可以找到了。”
张伶月对狄丰的尸体十分上心,一听李岐山的话,连忙跑到桥边,指挥蛙人和捞尸人下水去找,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我当时还觉得以为她关心狄丰的尸体是怕自己得不到自由呢。
不一会,只听见张伶月一声惊呼。
只见她捂住嘴,十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指着桥下说:“你们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