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降至,我和宁涵之初到舟山,先是找了一家小店吃饭,买了张舟山的地图熟悉了地形之后,这才去到码头,乘了最后一班轮渡到了普陀山脚下。
期间我问过宁涵之,要不要今晚就去那口锁龙井前一探究竟,他却云里雾里的回了我一句:“该来的人还没到,等他来了再去也不迟。”
我刚开始还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直至我和他到了酒店,开了一间套房正准备休息,余光忽然一闪,透过阳台朝下望去,竟见到一群穿着迥异,浑身上下裹在一件宽大的袍子之下,连脸都被帽子遮的看不清的人,朝着酒店走来,带头的那张脸,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的时候,这才明白了宁涵之话里的意思。
他等的人,是李祐。
下一秒,我诧异的转过头,望着宁涵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住这家酒店?”
他没有回答,眼中尽是深意的反问我:“他来见我的时候,你在楼上,怎么知道我等的人是他?”
我被他问的一愣,这才意识自己有些多问,下意识的撇开了眼,对宁涵之回道:“他……他来找你那天,我恰好在书房见到他进来,可能长得还比较人模狗样,所以印象比较深吧。”
听到我这话,宁涵之没在继续往下问,轻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摊开放在了我的面前,对我回道:“昨天他走的时候,我算了一卦,他回去之后权衡利弊,必然会先来舟山拿回自己的东西,在今日子之时,到达普陀山下,这间酒店最为偏僻,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肯定会在此下榻。”
我将这张纸从桌子上拿了起来,虽说还没学会算卦,连日来看了这么久的书,见到这张奇门遁甲的九宫格卦象,还是觉得亲切无比。
“这卦看起来好复杂啊,你怎么算的?”我吃力的看了几眼卦象上的符号,还是觉得自己在看天书,不由得抬起头望着宁涵之问道。
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边将我带来的书翻开,一边极有耐心的依照书上的内容为我解析这个卦象如何起始,一边告诉我奇门遁甲中阴遁阳遁的区别,八门九星九神与三奇、六壬、太乙之间的关系。
“奇门遁甲为古代术数著作,也是也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被称为黄老道家最高层次的预测学,号称帝王之学,世上最难的预测之术,‘奇’是指三奇,即乙、丙、丁等三奇,‘门’是指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等八门,遁甲则是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等六甲,《奇门遁甲》最初创立时,共有四千零九十六局,后改良为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姜尚因为行军布阵的需要压缩为七十二局,汉代的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后,再次改革,成为现在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
“这卦算宁涵之是否会来舟山,以他来询问我的时间起局,便是以日干为用神,若以阳盾定局,便是用神落在一、八、三、四为他必来,九、二、七、六宫为放弃,若以阴盾定局,用神所落宫位表达的意思,则与阳盾相反。”
“起局之时,先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一个井字,根据节气定阴盾局或是阳盾局,根据日的天干地支确定旬首,找出算卦的这一天,属于三元之中的哪一元(上元、中元、下元),将这些定好后,若定阳盾顺布符号,若定阴盾逆布符号,我们这局起的是阳盾八局,便是从这井字里九个宫格的第八宫开始布下符号,八宫为戊,九宫则为已,一宫则为庚,在将这六仪照顺序布完后,剩下的三个宫格则顺布三奇,而后将八门、九星、九神等符号,依次落进九个宫格之中,便可将一卦奇门遁甲局起好。”
宁涵之说完这些,已经在一张白纸上起好了一卦与他给我那张白纸上相同的卦象,没再说话,却用眼神示意我下手试试。
我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在李祐的指引下茅塞顿开的开始尝试起局,虽还看不懂卦象上每个符号在不同场合下代表的意思,可我这一次又一次的试错,在第五六次尝试起局的时候,照葫芦画瓢竟然起出了一个完整的阳盾八局。
当我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转过头望向宁涵之,想问他自己这局算的有没问题的时候,却见他用那惊愕的目光看着我,直至我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这才缓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出一句:“云小花,你之前真没接触过奇门遁甲?”
我点头:“是啊。”
“连个烟波钓叟歌都要死记硬背一整晚的,还是你吗?”他接着又道,眼中满是如获至宝的欣喜,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这么一块儿被他勉强收入麾下的朽木,竟然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的话音刚落,看着我的目光忽然有些复杂:“云小花,在我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你是第二个这么有道缘的女子。”
“第一个是谁?”我问。
还没等他回答,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的又问:“是你说的那位,和我长得很像的一个女孩吗?”
他点头,答:“是她没错,不过她姓林,曾是江湖之中底蕴极深的林家嫡女,自幼便在林家之下耳濡目染,才如此精通,要是你也在那环境之下长大,未必会比不上她的造诣。”
虽然早就知道这名和我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子,与我多少会有些联系,却没想到她竟然也姓林……难不成,她还是我的祖上?
想到这里,我还想继续深问下去,宁涵之却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从他的包里抽出一张面具丢给了我:“你试试看,尺寸合适吗。”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接过面具,有些警惕的问道,他却面露深笑,皮笑肉不笑的回我一句:“我相信,进海王宫之前,你会用上这个。”
他的话音刚落,我只感觉后背有些发毛,看着宁涵之的目光更是有些惊恐……
从上海到舟山的这一路上我不是没有想过,万一跟着宁涵之来到这里,碰上了玉虚道长和李祐被他俩发现了怎么办,一直想在他这寻求点儿帮助,压根儿没想到,还没等我把这个请求说出口,他竟然直接替我想好了办法,就好似我在他面前的任何一点儿小心思,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与其说他顾及云深的面子,没有拆穿我的伪装,不如说是我这些小伎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之所以陪我演下去,完全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沉不住气罢了。
“谢……谢谢。”我尴尬的接过人皮面具,刚走到厕所想将它放在自己的脸上试试尺寸,没有想到的是,我才把这面具贴在脸上,还没来得及调整,厕所里的灯光忽然忽明忽暗的开始闪烁,就好像什么东西触电了一样,一阵轻的就像被风带来的脚步声,忽然从我身后响起,我惶恐的转过头,朝着身后望去,却见自己的身后空空如也,等我再将目光转回镜子面前的时候,却见一名黑发遮脸,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断滴水的女人,忽然站在了我的身后。
就在我发愣的瞬间,她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无比惨白,却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几乎是在我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声尖叫脱口而出,想朝外面跑去,却被她挡住了身后的退路,一阵阴风吹过,只听“砰”的一声,浴室大门猛地一关,我被这名女人直接逼到了墙角。
她那张明明与我一模一样的五官,狰狞无比,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的死人,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没有眼白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杀意,嘴巴不断蠕动,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只可惜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个黑漆漆的黑洞,像是随时就能把人吞进去似的,我慌张的不断摸着四周所有能摸到的东西,在她扑上来的瞬间,一把拽起浴缸里的喷洒朝她砸去。
这一砸,几乎用尽了我所有力气,却只能暂且脱身,逃到浴室的门边,不断转动着把手,想要将门打开,却发现门锁早已被人锁死,不论我怎么使劲都无法打开。
“宁涵之!宁涵之,你在哪,救命啊!”
我一边拍打着浴室门,一边紧张的看着这个女人,再傻也知道,她是之前在李祐坟里盯上我的湿婆化相了。
只是我实在没有想到,我都从坠龙村里躲到舟山来了,这玩意儿竟然能够追到这里!
“云小花,你怎么了?”宁涵之被我的声音唤来,却被挡在门外,拼了命的拍打也无法将门打开。
湿婆化相却在这时,缓缓的走到了我的面前,脑门上被我砸到的地方流下一行腥臭的黑血,嘴里蠕动的只能发出“嘶嘶”的低吼,如同野兽般,直接扑向了我。
离得太近,我根本没有能躲藏的地方,在被她扑到的瞬间,浴室大门被宁涵之一脚踹开,湿婆化相那纤长发黑的指甲,却也深深的陷入了我的肉里。
“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