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健清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模样，又是点头，又是咧嘴：“王帅，你是先天残疾吧？”

说着，邱健清还歪了歪身子，故作姿态的朝王帅的脚部看了一眼。

邱健清的这个问题，明显拨动了王帅的逆鳞，王帅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板着脸，如丧考妣。

腿部的缺陷，对你影响挺大的吧。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从小到大，念的都是全日制学校，而不是特殊的教育机构。在学生年代，你的缺陷，经常会给你带来困扰吧？”

邱健清虽然是问话，可是他说话的时候，偏偏是是一副阐述的语气，仿佛他是在阐述一种事实。而王帅则坐在对面，目光仿佛钉子一般钉在邱健清的脸上，喉头不时的耸动着，显然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在佐证，邱健清说的都对！

“你很聪明，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聪明。可就是因为天生的缺陷，让你成为了被众人嘲笑、欺负的对象。甚至它对你的前途，你的工作，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对吗？”

邱健清此刻就仿佛是化身成为了午夜的电台节目的主持人，话音很轻，却特别的有感染力。随着邱健清的诉说，王帅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的激动，而是陷入到了一种低沉的气氛中。

林森知道，此刻邱健清展现的，就是犯罪心理描绘。邱健清是通过目前掌握的信息，加上王帅本人所展现出来的种种细节，却还原王帅的过往经历。从王帅的表现来看，邱健清全都说对了！

林森这个时候恨不得能有一个笔记本，将邱健清所说的每一具话，都一字不落的誊抄下来，回去好好分析，这家伙究竟是如何做出这些推论的。可是现场的情况不允许，他只能竖起耳朵，尽量的记在心底。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和被害人没有丝毫的社会关系，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三人。而且明明是连环作案，这三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受害人群选择、甚至是作案的间隔，全都不一样。如果不是作案人表现出的反刑侦能力，我甚至不敢确定，这三起案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邱健清从一个审讯者，变成了讲述者，从审讯人员的基本准则来看，邱健清主动跟受讯人透露警方所掌握的情况，这绝对是不符合规定的。受讯人的狡猾程度，往往超乎人们的想象。他们在得知警方所掌握的情况之后，会跟警方兜起圈子，只承认那些警方已经掌握了的情况，对于那些警方没能掌握的，他们会要死不承认。由于没能获得关键性口供，剩下的案子，往往会变成了悬案。

邱健清作为刑警队伍里的老油子，对于这种最基本的问题，不可能不了解。他丝毫不避讳这个问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家伙有着绝对的自信，能让王帅老老实实的认罪。

周楠对于邱健清也足够的信任，看到邱健清居然主动透露警方所了解的案情，周楠也并没有叫停审讯，而是让邱健清继续自由发挥。

“直到我通过犯罪心理的推导，基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我才隐约的想到了，你为什么要实施犯罪。你是要向警方挑衅，对吗？”

邱健清对着王帅一挑眉毛，这家伙的心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不需要王帅的答案了。

王帅虽然仍旧保持沉默，但是却咧着嘴对邱健清嘿嘿一笑，表示他又说对了。

“三起命案，你分别实施了密室杀人、毒杀、和伪装意外杀人这三种把戏。这三种不可能犯罪，都是推理小说中比较经典的犯罪诡计。这一度干扰了我们警方的判断。我们甚至以为，你是一个推理小说的发烧友，想要将这些不可能的犯罪案件，移植到现实当中。但是后来，我发现，这种思路，完完全全的想错了！”

邱健清清了清嗓子，整个人向前靠了靠，盯着王帅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这么做，就是想要挑衅警方。你杀害三位无辜的市民，只是想要完成让警方摸不着头脑的犯罪行为！你想要让警方难堪！”

说到这儿，邱健清对王帅一耸肩膀：“很可惜。你失败了。”

被邱健清说中了一切的心理活动，王帅脸上的笑容反倒更浓了，沉默了许久，这家伙终于开了口：“并没有！邱警官，其实我还是成功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已经骗过了分局的所有警察！”

说到这儿，王帅扭过了脑袋，看向了那面单向透视的玻璃墙：“我说的没错吧。躲在后面的诸位警官？”

王帅虽然是在对周楠等人进行赤裸裸的挑衅，但是林森能想象得到，此刻周楠一定满脸的笑容。因为王帅这么说，基本上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没错，那三起案子，都是我干的。我杀人的目的……哦，对了，你们通常说杀人动机，我的动机，就是想让你们这帮蠢货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愚蠢！”

王帅的情绪再一次变得激动了起来，这家伙的胸膛好像风箱一样剧烈的起伏着：“我认识你们分局的每一个警察，我在网络上，干过你们每一个人的简介和工作报告。全都是一群蠢货！没有人配做我的对手。或者说，你们没有人配当警察！”

王帅对着玻璃墙发泄够了，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邱健清的身上：“邱队长，我当然也看过你的事迹，国内首屈一指的刑警，果然名不虚传。”

王帅赤裸裸的贬低周楠的同时，还不忘了吹捧自己，邱健清也只能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邱健清为了避免玻璃墙后的同事们过于尴尬，他只能继续引导话题：“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呀。你表现出来的反刑侦能力，甚至是跟踪受害人人群时的盯梢能力，以及在审讯室里表现出来的反刑讯能力。说明你对警方工作的方式方法，极为了解。你对于我们警察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痛恨吧？”

王帅的喉咙发出咕噜一声，仿佛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这说明，邱健清的这个问题直击了王帅心灵最脆弱的地方，让他触不及防。

“其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你都把警察当作偶像的吧？”

邱健清又一次读出了王帅心底的小秘密。

邱健清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中王帅的心事，王帅已经从最一开始的惊讶、赞扬，变得习以为常了：“警官，能给我一杯水吗？”

受讯人开始提要水、要烟这一类的要求，往往说明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松动。邱健清赶紧对着玻璃墙做了一个手势，让人赶紧送水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位警员送来了几瓶矿泉水。

邱健清一点儿都不客气，上来就拿了一瓶，一仰头，喝下了大半。邱健清这么做，倒不是真的渴了，而是在对王帅进行一种心理暗示，进一步消除他的防范心理。警方和受讯人做了同样的行为，会让受讯人下意识用一种跟从心理。但是这个时候，这些小小的心理暗示，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

王帅比邱健清还要好爽，咕嘟咕嘟，喝下了整瓶矿泉水。他被警方疲劳审讯的大半天，在这之前，周楠一定不会痛痛快快的给王帅水喝的。这家伙估计早就渴坏了。

看到王帅一瓶告罄，邱健清又递给了他一瓶，不过这一次，王帅没有再继续的喝水。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节制的家伙。

喝够了水，王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拉开了话匣子：“没错，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把警察当作了英雄，当作了偶像。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帮家伙，只是一群蠢货。”

王帅顿了顿，对邱健清做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当然，我说的那些家伙里，并不包括你，邱警官。”

王帅一个劲儿的区别对待，并没有让邱健清觉得由任何的优越感，只有浓浓的尴尬。虽然一直以来，他一直都坚信，自己就是最好的刑警，可是王帅这么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只会让自己和其他的警察产生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