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因为下午忽然来了新的工作,宋言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走出电视台大楼,暮色已深,街上华灯璀璨。
虽然知道白子非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在面前的街道上扫了扫,不放过一个角落。
但,果然没有。
咬了咬嘴唇,她加快了脚步。她租住的小区离电视台大楼很近,不需要坐车,步行就可以到家。
她没走出几步,迎面走来一只白色的玩偶熊。
玩偶熊走得很是笨拙,手里拿着一叠五颜六色的传单,想来他的工作应该是给某个活动发传单做宣传。
宋言生怕撞上这只笨拙的玩偶熊,主动避让。
玩偶熊却跟着她转变方向,刻意挡住了她的去路。
宋言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玩偶熊因为视线受阻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再次避让。
没想到,玩偶熊竟又跟着她走了回头,并且忽然上前一大步,伸出手,将她抱入了怀中。
宋言立时一慌,狠狠推了一下,说:“你干什么?”
玩偶熊显然有所防备,想要稳住身子,但因为一身熊皮限制了动作,熊头更是笨重,不可阻挡地向后倒去。
他的手一直牢牢地抓着宋言,远远超过宋言体重的牵引力使得宋言也没能站稳,眼看就要随着他跌倒。
他意识到要放开手时,已来不及了。
宋言不受控制地向前扑,“砰——”一声,与身前的物体相撞击,竟不觉得疼,反而感觉毛绒绒的,很是有趣。
因为,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玩偶熊的身上。
玩偶熊仰躺在地上,一身无法起身,似乎也没打算要起身,伸出手再次抱住宋言,说:“言言,是我!”
竟是白子非的声音!
宋言一时也忘记了起身,压在玩偶熊的身上,直接拿起了玩偶熊的头套,看见头套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先是一惊,随即一喜,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今天没课,所以找了个兼职工作。”白子非艰难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传单,向宋言示意自己的工作,说,“没想到工作地点正好在附近。”
宋言问:“正好在附近?”
白子非老实交代说:“我特地选了这附近的工作。”
说着话,他的眸光始终落在宋言的身上,抓着传单的手也立刻将已失去利用价值的传单丢弃,重新抱住宋言。
宋言看着白子非一脸艰难的样子,才意识到她正坐在他的身上,姿势有些奇怪,脸上一红,急忙起身。
白子非的行动很是不便,好不容易在宋言的帮助下起了身,想要捡起掉在一旁的头套,却怎么也弯不下腰。
宋言忍不住捂嘴笑了笑,帮他捡起头套,又拍掉他身上的尘土,问:“怎么工作到这么晚?还是,在等我?”
“负责人说,这个地方晚上人流量大,晚上发的话给我算双倍工资,我也是刚刚才结束。”白子非回答说,“正好你加班,顺便等你。”
他的正好,他的顺便,明明都是早有安排。
宋言望着他始终落在她身上的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子非不想宋言再多问,说:“走吧,送你回家。”
宋言疑惑道:“穿着这个,送我回家?”
“今天太晚了,没时间还回去了,只能明天再还。”白子非无奈地说,“脱了拿着不方便,不如穿着。”
于是,宋言牵着一只玩偶熊,在深深的暮色中,在璀璨的华灯下,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到了小区楼下,宋言和白子非告别,不由担心道:“这么晚了,你这样,要怎么回去?”
“又没有规定说熊不能做公共汽车。”白子非蛮不在乎地说,“别担心,我现在出去,还能赶上最后一班。”
宋言怎么能不担心,问:“万一赶不上呢?”
白子非说:“不会赶不上的。”
说着,他没有再多留,转身向着小区外走去。
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到了公共汽车站牌下,白子非亲眼看着最后一班车在他的身旁呼啸而过,不由苦笑。
还真被宋言给说中了!
想想这里到学校的距离,步行回去肯定不现实,这个时间点只能选择坐出租车回去了。坐了出租车,他这一天的工作,基本等于是白干了。
不过,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见宋言。
他见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笨拙地转过身,准备走到街口去拦一辆出租车,却发现宋言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后。
宋言了然地看了看白子非:“我就知道你这样会赶不上!”说完,伸出手拉过白子非穿着熊皮的毛绒绒的大胖手,忍不住捏了捏,笑着说,“走吧。”
白子非下意识疑惑:“去哪儿?”
宋言忽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看白子非,只看着远处的地面,说:“你这个样子回去太不方便了,而且,明天还要大老远过来还这套熊皮……今天,先住在我这里吧,明天还了再回学校,省得来回跑浪费时间……我那有个沙发,你见过的,可以将就一晚……怎么样?”
白子非动了动自己的大胖手,想要握紧宋言的手,手指却不怎么听使唤,只得任由宋言牵着,说:“好!”
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能够和宋言待在一起,哪有一点不同意的理由?
宋言牵着白子非,一步一步地进了小区,小心翼翼地上了电梯,终于抵达她租住的房子。
房子的格局很简单,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目了然。
白子非终于再难忍受,迫不及待地脱下了一身笨重的熊皮,如释重负,一歪身,躺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宋言将白子非随意扔在地上的熊皮整理了一下,随即,走进卧室取出一条毯子,放在他的身旁,说:“晚上就盖这个毯子,卫生间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时间不早了,直接睡吧,我先去洗澡,你在这休息会。”
白子非乖顺点头,没有多话,拉过毯子,翻了个身。
洗完了澡,宋言穿着单薄的睡裙,急急忙忙就要跑进卧室,推开卧室的门,脚步却停住了。
她转过身望向白子非,轻声说:“晚安。”
白子非也正侧躺在沙发上望着她,回答:“晚安。”
简单的两个字,是无数个夜晚的习惯。
无数个夜晚的温柔。
熄了灯,卧室里顿时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宋言闭上眼,却全无睡意。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却仿佛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白子非就在她的不远处,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
他睡着了吗?
他睡得可好?
他是否像她想着他一样,正在想着她呢?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走到了客厅。
白子非果然没有将客厅的窗帘完全拉上,窗外皎皎的月光夹着昏黄的灯光一起透进来,掉落在白子非的身上,勾勒出他周身清冷的轮廓。
他仰躺着,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放在身侧,闭着眼,大约是睡着了,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完全落在了地上。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天气开始转凉。
白子非如果一晚上什么也不盖,必定会着凉。
宋言赶紧走到沙发旁,蹲下身捡起毯子,重新盖回白子非的身上,动作仔细而温柔。
其实,白子非根本没有睡着。
宋言推门出来时,他就听到了声响,假装睡着,感觉到她的靠近,伸手一把将她拉到了沙发上,抱进了怀里。
宋言立时明白自己被骗了,瞪了白子非一眼,挣扎着,说:“你别闹,你再不放开,我要摔到地上了!”
白子非其实知道从沙发上摔到地上并不疼,因为他刚刚已经摔了几遍,不过,还是乖乖地放了手。
宋言下了沙发,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蹲在沙发旁,一手撑在白子非的头顶不远处,一手帮他拉了拉毯子,低头看着他,轻声问:“今晚睡沙发,真的可以吗?会不会不舒服?”
白子非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宋言,望着她在微弱光芒中温和缱绻的模样,甚至都舍不得眨眼。
他感觉到她一侧的头发掉落下来,发梢戳在他的脸上,稍稍有些痒,引得他的心里,也密密麻麻地瘙痒。
他抬了抬手,想要再次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中,但,忍住了。
“如果我说睡得不舒服,你会怎么做?让我和你一起睡床吗?”他意有所指地说,“还是你一开始就……”
“你就安心睡沙发吧!”宋言打算了白子非的话,一把将毯子扔在他的身上,站起身来走回卧室,再不理他。
白子非看着宋言狠狠关上了卧室的门,面上没有担忧,反而微微笑了笑,拉了拉毯子,闭上了眼。
之后,白子非频频在电视台大楼附近进行兼职工作,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宋言的面前。每每出现,也不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弄得她又是惊喜又是惊吓。
宋言问过白子非:“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兼职?”
白子非如实交代:“当然是为了赚钱。”
宋言有些想不明白。
在她的印象中,白子非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人,在他自己的描述中,他的家境也很是显赫,不过,他对于自己回国之后的近况,却交代得并不清晰。
是不是因为回国,他遇到了什么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