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天色昏沉像是要滴下墨来,一阵阵的狂风掀翻皇帝的帐篷帘子。
沈柔烟仅着一件粉肚兜,头靠在他腿上,眉眼娇媚得像一朵盛开的花。
皇帝此刻刚刚从温柔乡中回过神来,长发披在身后,一双眼迷茫朦胧:“烟烟,等我回京城就封你做皇后。”
沈柔烟玉白的手揽住皇上的脖子,娇声回应。
慕挽风站在帐篷外只差没有呕出来。
春水剑出鞘,慕挽风掀开帐篷帘子,露出一截黑衣下摆,在狂风中舞动。
皇上原本还沉浸在温柔乡里,不经意间瞥见了那泛着冷光的春水剑,他吓得浑身一哆嗦,一颗心仿佛沉入冰水里。
不等他反应过来,慕挽风已经提着剑走进来了。
帐篷帘子被慕挽风分开,狂风一股气的刮进来,慕挽风的墨衣下摆在风中狂舞,束起的青丝四散开。
唯有春水剑不动,剑尖还滴着雨珠。
他想呼救,可是巨大的恐惧让他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能看着慕挽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柔烟也被吓坏了,圆润的肩膀不住的颤抖,她故意不遮自己的身体,就用一双水眸瑟瑟的看着慕挽风,渴望得到一丝怜惜。
慕挽风的声音比雨还冷:“本来我想挖了你的眼睛,再杀了你的。但是这怎么够,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李氏的江山一点点崩塌。”
说完慕挽风就转身走了,走到帐篷口时,他微侧过半个身子,声音混着雨丝飘进皇帝耳中:“对了,我姓谢。”
这时,皇帝突然爆发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潜能,他用震破喉咙的声音喊道:“救驾!救驾!慕挽风来了!”
喊完,他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慕挽风的话,谢......他想起父皇临终前那双阴翳的眼睛,死死握住他的手,咳嗽着跟他说出那些血腥的往事。
恐惧如此清晰漫上心头,李逸辰眼前好像下了一场大雪,横尸漫谷,血河流到他脚下,他尖叫着往后退。
江菀正在给慕挽风的下属开锁,听到皇上的叫声,她嗤笑了一下,突然觉得皇上连做慕挽风对手都不配。
温长恭的帐篷离皇帝不远,他听见了他的喊声。
尽管不太喜欢这个小皇帝,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是他温家祖训里要效忠的那个人。
十万将士林列,在这飘着雨的夜晚,温长恭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残暴冷血的摄政王。
慕挽风原本是背对他的,身形修长,长剑负于身后。
那把剑剑身修长,泛着淡淡的寒光,刃如秋霜。
温长恭越看越眼熟。
慕挽风全身已经被雨打湿,长发贴在他俊朗的面颊上,他慢慢转过身,正视着温长恭的眼睛。
和苏映雪一模一样的脸,和谢碧寻一模一样的眼。
头盔遮住了温长恭震惊的表情,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不受控制的喊出那个名字:“谢碧寻......”
“十三年未见,温叔还是像初见一样,带着你的月华剑。”
十万战士的盔甲长枪泛着冷光,温长恭抬手做出“停战”的手势。接着长剑如蛇向慕挽风刺去,慕挽风步履如风,持剑格挡,两人在大雨里对战了几十来回。
温长恭终于抑制不住,将慕挽风揽入怀中,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娘的,早知道摄政王是你,老子跟你造反去!去他妈的忠君之道!”
慕挽风忍不住笑开。
“你父母......到底怎么死的......北齐怎么会突如其来的莫名进攻,谢家军个个个精锐,怎会全军覆没......”
慕挽风神色变冷,雨夜里,声音如冰,跟温长恭娓娓道来。
温长恭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拔剑出鞘:“他娘的,李子然这个痨病鳖孙倒是死得早,不然老子今天杀到他面前去!”
慕挽风会这么自信的离开,这么胸有成竹的回来就是因为温长恭。他年幼时的剑术师傅,也是他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之一。
皇上此刻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慕挽风回来又如何?我手里可有十万将士!
他甚至还鄙夷慕挽风的智商,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不要挟他做人质,现在慕挽风插翅难逃。
他穿戴整齐,踱着步走出帐篷。
“怎么样,温将军,人可抓住了?”
话还没说完,两个将士就走上前用铁链铐住他的手。
他脸色大变:“你们是要造反吗?”
眼睛逐渐适应外面的黑暗,皇上就见慕挽风站在温长恭身旁,两人俨然是一路的。
他一颗心沉入谷底:“温长恭!你勾结慕挽风造反!”
“对,老子不仅要造反,我他妈还想杀君!”
......
凌妙音躲在远处看见了一切,她尾随大军进了京城。
此时的京城人心惶惶,皇帝都不见了。唯一能支撑他们的就是慕挽风。
天边初露鱼肚白时,慕挽风的大军出现在了城下。
困倦了一夜的守城士兵脸上露出喜悦,大声呼喊同伴:“摄政王回来了,摄政王带着援兵来了!”
“恭迎摄政王!恭迎摄政王!”
不过马车后那个铁笼子里关着的,披头散发的少年怎么这么像他们消失的皇上?不管了,欢迎摄政王要紧!
大军驻扎在城外,慕挽风他们回到了摄政王府。
江月伤已经好了,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内研究治眼睛的医术。
江菀见慕挽风每日和温长恭聚在一起研讨兵术,也没去打扰他。
慕挽风迁移了幽州的居民,打算让北齐攻过来,到时候前后夹击,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两日后,幽州破了。
幽州的士兵根据慕挽风的兵术,果断弃城而逃。
北齐的大将军拓跋凯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他长得方脸阔鼻,此刻那双黝黑的眼睛眯起。
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南越,没想到真的打进去了,还攻破了幽州。
他脸上带着得意,看着残破的城池,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
没有了他,南越几乎可以说是废了。
他直到现在还搞不懂,为什么当初南越皇帝会和他做交易,一起合谋杀死谢碧寻。
当时大雪纷飞,他一脚踩在谢碧寻脸上,问他服不服输,谢碧寻冷笑着说,他不是输给自己,而是输给人心。
草原上的人虽然野心勃勃,但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他高声说着:“今晚吃肉。”然后打马向前,身后的长刀倒映着南越残破的河山,一阵烟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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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快要结束啦,好舍不得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