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拧着眉,轻声问了一句:“江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怕声音大了,眼前的人就飘走了。
江菀看着谢朝只穿着一件背心,语带责备:“夜晚这么凉,河水又湍急,你来这里干嘛?”
谢朝扬了扬手里的水桶,“我说的明天来我家吃鱼呀,老师你忘记了吗。”
江菀想帮他拿叉子,“没有忘,抓鱼可以白天抓啊。”
谢朝举高叉子,不想让江菀碰,勾了勾唇:“老师是在关心我吗。”
江菀理所当然的回应,“那肯定呀。”
谢朝轻笑,站在风大那一边,替她挡住夜晚的凉风。
二人顺着田埂慢悠悠的走,风吹稻谷,发出好听的声音,和昆虫鸣叫混在一起,仿佛大自然最美妙的交响曲。
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闪着点点绿光,飞入芒花深处。
很多年后,谢朝脑海里一旦想起初秋的回忆,都会想起这个夜晚。
江菀身上好闻的清香和稻香混在一起,是他脑海里关于秋天最珍贵的记忆。
谢朝坚持把江菀送回教室宿舍才回家。
第二日,江菀早早就来了,想帮忙谢朝做鱼。
她大概是九点钟去的,被谢朝爷爷告知他去后山挖地了。
谢朝根据爷爷的指示,提着裙摆,越过了无数荆棘丛才找到谢朝。
少年弓着背,正在给土地除草。
他干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一排一排的去除,只剩下最后一小排,仿佛直尺量出来的一样标准。
“谢朝!”江菀喊他。
谢朝难以置信的回头,“你来这里干嘛?怎么找来的?”
他目光落在江菀被泥泞打湿的黑色小皮鞋,和沾满荆棘的裙摆上。
江菀毫不在意,朝他跑过去,“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今天要挖地呀,早点说我早点来帮你啊。”
说着,弯下腰就想帮他拔草。
她的手又嫩又白,抓住深根蒂固的杂草使劲往后一扯,杂草根根还在地里,手里抓着三四根碎草叶,整个人往后摔倒。
谢朝径直伸手,手臂圈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往后倒,眼里满是担忧,“不用,站在那边等我就好了。”
江菀没料到这草的根根这么深,闹了一个笑话,眼里有几分尴尬。
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会干农活。她决定再试试,跟谢朝证明自己。
想着,江菀就弯下腰,双手抓住杂草根部,拔出了完完整整的一丛草。
她眼里都是喜悦,举着草向谢朝炫耀,“我真会拔草的!我们两个人快一点,爷爷奶奶都没吃饭,等着我们的呢。”
谢朝无奈,从裤兜里拿出几张纸,“老师真棒,把手擦干净,我拿小锄头给你。”
这个小锄头是谢朝小时候用的,拿在江菀手里一点也不违和,十分可爱。
她照葫芦画瓢,两人很快就耕完了一块地,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谢朝走前面,没让江菀的裙摆再沾上荆棘。
回到家,谢朝奶奶已经刮好鱼鳞,切好葱蒜了。
她虽然年纪大,做事却很麻溜,食材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谢朝走上前,“奶奶,我来弄,你身体不好,不要常低头弯腰。”
谢朝奶奶很是无奈,“这孩子,就会关心我。”
谢朝他爷爷吸着烟袋,抱着一捆柴走进院里,“柴我捡来了,好好招待你老师。”
江菀连忙帮他抱过柴火,笑道:“谢谢爷爷。”
四人各司其职,生火的生火,弄菜的弄菜,不一会,灶房便飘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小木桌上,江菀和谢朝的爷爷奶奶相谈甚欢,发现他爷爷奶奶并不像愚昧的农村人,反而开朗随和。
怪不得这个位面的谢朝依旧成长得如此良善聪慧,勤劳刻苦。即使是那么灰暗的环境,依然散发着光芒。
江菀要走之前,被谢朝叫住。
“老师你站着别动。”他温声说道,然后弯下腰,用布条小心翼翼擦去江菀皮鞋上的泥巴。
江菀愣愣的看着少年弯下的脊背。
明明十分有劲的手,擦鞋时的力道又是如此温柔。
细致耐心。
全部擦干净后,他才站起身,对江菀露出一个清澈的笑,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明朗清和:“老师,好啦,你可以走了。”
江菀说不清什么感受,只觉得一股热流缓缓流入心间,她差点忍不住埋入少年怀里。
无论经历多少个位面,他对自己都是如此温柔而又细致,恨不得捧在手心,宠成公主。
即便现在的谢朝,只是一个十七岁,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懂的少年。
可理智那根弦告诉自己,自己现在是谢朝的老师。
所以她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谢朝的肩膀,水润杏眼微弯,卧蚕拱起,眼波流转,轻声说道:“谢谢你。”八壹中文網
望着江菀那双灵动的眼睛,谢朝仿佛望进了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当天晚上,谢朝便做了一个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