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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赏心乐事谁家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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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的茶香,画里的花香,无声无息地飘散在书房内,月茗与昱泓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不会陌生,没有隔膜,这种感觉让月茗觉得很温暖。昱泓的神情总会让她想起远在珞城元玘和元珏,只是在昱泓面前,月茗感觉不到元珏曾带给她的伤痛,也不用面对她留给元玘的无奈,她终于是她自己了,不再附属于任何人。昱泓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低眉浅笑间尽是洒脱,顾盼回眸时无限温柔,这些都深深地印刻在昱泓心中,再也无法忘记。昱泓的这一生见过战场上的血腥厮杀,经历过与沅夕的骨肉分离,他原本以为人生不过如此,却没想到会在此时遇见正值最好年华的月茗。相视而坐的两人都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份并不适合这种充满偶然的邂逅,但是这一刻的相遇却让他们不自觉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许对于生在帝王之家的他们来说,这种摒弃身份的交往带给他们的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悸动。

昱泓站在畅景阁的楼台上看着远处的翠屏山,山的那边是有她的地方。畅景阁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再也没有了沅夕的笑声,昱泓心情不好时都会躲在畅景阁,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忘记他曾经历过的伤痛,只是昱泓再也听不到沅夕叫他泓哥哥,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宠着他的小公主了。密报在昱泓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没有勇气面对真相,密报的内容与清园有关,清园是珞城皇族在玢城的一座行宫,所以她必然与珞城皇室有关,只是珞城皇室之中除了月瑶公主,再无与清园少女年龄相仿的皇族之女,而月瑶公主早已嫁给了珞城的二皇子,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此时昱泓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她与珞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她,这份爱的代价是他可以承担的吗?昱泓犹豫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要守护的是一个国家。

月茗将初月握在手中,直到它有了自己的温度,她知道这次是她太任性了,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像元玘那样容忍自己的任性,因为爱才愿意容忍。再无私的爱也会计较得失,当事者总会在付出与回报总之间不断衡量,付出都是为了得到相当的回报,但唯有元玘对她不计得失,不求回报。月茗离开珞城不仅仅是因为元珏,还因为她没有办法面对元玘,元玘给予她的爱,月茗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如果她不再是珞城的喻月茗,也许她就可以像世间所有的少女一样,遇见一个普通人,拥有一段普通的爱情,过世间最普通的生活,这样她就可以忘记珞城里发生的一切,也许平平淡淡才能抚平刻骨铭心带来的伤痛。

撷芳殿的兰妃怀孕了,这个孩子对元玘来说很重要,他需要这个孩子。兰妃怀孕一事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皇族有了后代,元玘的皇权就会更加稳固,太后自是乐见其成,但昭和殿华妃身后的成氏一族却开始感到不安了。在他人看来景华夫人宠冠后宫,最有机会诞育龙种,可是和亲公主一旦为珞城皇室诞下皇长子,那么看似平静的珞城皇宫就会因此而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太后和珞城皇族绝不会容忍这个可能会颠覆珞城皇权的孩子存活于世。滨城复仇的威胁始终存在,绝不能让拥有滨城皇室血统的孩子长大成人,所以最后被牺牲的只能是沅夕和孩子。华妃和成氏一族之所以对沅夕专宠后宫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时机,一旦景熙公主怀孕,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铲除一切不利于成氏家族的人。撷芳殿的兰妃是吏部尚书之女,她之所以会入宫,是因为元玘想要利用兰妃父亲许成敏的势力在前朝节制成珹。兰妃性格温婉,而且自幼体弱,入宫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撷芳殿,几乎足不出户,因此她的存在没有对成氏一族构成任何威胁,关键时刻甚至还可以成为制衡后宫的一枚重要棋子,另外成珹也不得不顾及许成敏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所以兰妃在后宫才可以平安无恙。但此时的这个孩子,却将兰妃推向了宫廷斗争的风口浪尖,一旦兰妃诞下皇子,就很有可能会母凭子贵,权倾后宫,大将军成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皇嗣只能诞生在昭和殿。

昭和殿里冷冷清清,整个后宫都知道华妃娘娘家世显赫,多蒙圣宠,但没有人会记得这个横行后宫的皇妃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为了家族的兴盛,她必须去争,必须去战斗!在后宫里,她只有华妃这样一个名号,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叫成瑗的少女了。从出生之日起,她就是为了进宫而活,她的婚姻是已经注定的,她的整个人生是属于珞城皇宫的。成瑗也曾经想要真心地去爱那个她注定要嫁的人,可是那个人的眼中就只有喻月茗,她恨月茗,同样是皇室之女,喻月茗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却只能成为家族的一枚棋子,任人摆布。入宫前,成瑗就一直将喻月茗视作假想敌,为了打败这个敌人,她从一个天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精于算计的后宫女人,而令成瑗没有想到是这个自己恨了十几年的人,竟然连宫门都没有入,就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元玘的心。成瑗心里清楚元玘对景华夫人的所谓宠爱,不过是无法得到月茗的寄托罢了,他的心始终都在月茗那里。原本以为暗中安排月茗远嫁颖城,她就会是这场战役的最后胜利者,可是没想到元珏的一道圣旨,不但救了月茗,反而还让她的幼妹成琳桃代李僵,代替月茗远嫁颖城,成为了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如今成瑗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失去了一切,月茗虽已离开,但她带走的却是元玘的心,毓秀宫的景华夫人自是拥有元玘的无限恩宠,现在就连撷芳殿的兰妃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而她除了华妃的名号,什么也没有,她不甘心,她要赢,她必须赢!

昱泓以为他可以忘记,他也必须忘记,身为帝王绝不能拿自己的国家去冒险,可是他手里的那支金簪却被他越攥越紧,除去滨城君主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一个渴望爱的普通人。这个国家已经让他失去太多了,而今他竟要连一生的幸福都奉献给滨城,他多想自私一点,但是他的父皇,他的兄长甚至他的皇妹都为这方城池牺牲了这么多,他又有什么资格自私?

玢城的桃花早已落尽,此时清园河渠里的荷花正含苞待放,可是昱泓却看不到了,他再也不会到玢城来了,他把自己关在滨城皇宫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强迫自己忘了她,可是眼前的翠屏山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想要的幸福就在山的那一边。身为君王的理智告诉昱泓:他不该再见她!可是理智终究控制不了感情,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七月初七,玢城张灯结彩,姑娘们在河边许下心愿,一盏盏莲花灯带着她们的愿望随波逐流,河畔彩船里的宴乐声似有若无地飘散开来,水榭里的灯光妩媚而温柔,热闹的街市上牛郎织女的故事被人们一遍遍地讲着。昱泓不知道今天是七夕,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只想在有她的地方多待一会儿。莲花桥上的彩灯映红了她的脸,光晕里的她美艳动人,如果他们就此擦肩而过,也许昱泓就会真的放手,但是此时此刻,上天却让他遇见了她。他们很自然地结伴而行,赏灯听故事,月茗不喜欢牛郎织女的故事,“既然已经不能相守,又何必日日痴盼相见的那一天?一年只为这一天,相见时的快乐终难抵等待的寂寞,不如放手,让彼此重新开始。”月茗看着天空中的牵牛星和织女星,盈盈说道。昱泓看到了她眉宇间的落寞,却没有办法安慰她,他将一只莲花灯轻轻放入她的手中,“许个愿望,也许他们听得见!”月茗看着远去的莲花灯,她把这个愿望许给了元玘,希望他快乐!月茗静静地看着灯火中的那个男子,和他在一起她很安心。月茗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昱泓也没有问过她的名字,“景宏!”“明月!”,他们都说了谎,因为他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终难以本来的面目相知相交。七夕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昱泓轻轻地将那支金簪插在了月茗的发髻上。

自从月茗走后,元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望月台,有时也会到玲珑阁里去坐坐,一切如旧的玲珑阁因为没有了月茗的身影也变得冷冷清清了。虽然月茗出嫁后玲珑阁就一直空着,但那时月茗至少还在他身边,他还可以在她需要人陪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而现在元玘却只能一天天等在这里,只为了那“安好”二字。元玘偶尔也会到毓秀宫去,只是看见沅夕他总会想到月茗,心里的伤口反而越来越深。

没有了月茗的康亲王府,只剩下元珏一人,他之所以还留在那里,是因为他放不下皇宫里那两个让他牵挂一生的人。虽然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但月茗无疑已经成为了元玘和元珏之间永远不能触碰的伤口。

从颖城回来的侍女正在昭和殿外候着,八月初二是成琳的生辰,这是成琳嫁到颖城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成瑗特地派人送去寿礼,她想知道成琳在颖城过得好不好。如今的郾城皇后成琳是成瑗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成瑗的母亲虽是大将军成珹的正妻,但终年宿疾缠身,平日里很少理会大将军府中的各项事宜,倒是为成珹诞下一子的小妾如今掌管着整个将军府。成瑗在宫中争名争分也不过是想让母亲和妹妹在家中的日子好过一点,尤其是成琳,成瑗不想让她像自己一样为了家族的利益在后宫中机关算尽,只想让她像普通女子一样平凡而幸福地生活,但世事变化总无法随心所欲,这个心愿终是未能实现。“娘娘,二小姐在颖城皇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乾明帝求娶的本是月瑶公主,二小姐不过是李代桃僵,虽贵为皇后,但并不受宠。”从成琳代月茗去颖城的那一天开始,成瑗就已料想到了今日的种种,只是她不愿意面对罢了。父亲已经三番四次地提起兰妃肚中的皇嗣,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替成氏家族铲除障碍,她已经身不由己。她和成琳的不幸都是喻月茗造成的,她绝不能让月茗逍遥快活,“想办法将这封信送到二小姐手中,此事一定要办得隐秘,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喻月茗,这都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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