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斜阳万里,本是春光无限,但望月台中那个落寞的身影却让这盎然的春意平添了几分凄楚。芳草无情,纵是残花落尽,他朝依旧可以逢春再生,但在元珏眼中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王爷!”景珲的声音在元珏身后响起,这一战终于结束了,元珏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望着天边的赤色云霞,那是鱼死网破后残留的血痕吗?“景珲,我好想他们!”元珏紧闭着双眼,不忍再看这血迹斑斑的世界。“一切都过去了!”言语的苍白让景珲只能以这样方式来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元珏重复着景珲的话,试着告诉自己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但他的心却依然那么痛!
元珏默默地看着厉南琮递给他的那份名单,原来不仅是皇宫,就连酒楼、赌坊、妓院中都潜伏着神火宫的人。“公子,有件事需要您亲自定夺!”厉南琮的表情很古怪,也许这才是他深夜求见的真正原因吧!南琮手中的信封由白虎山庄的绝密火漆印密封,这是元珏第一次收到如此绝密的情报。元珏打开蜡封,仔细地看着信上的内容,许久没有说话。“情报准确吗?”元珏抬眼看着南琮,他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但心中却早已明了,如若不是确切消息,南琮绝不会拿给他看。“他知道吗?”元珏担心地问,南琮摇了摇头。“我要怎么做对他的伤害才会最小?”元珏在问南琮,也是在问自己,可他们心中却都没有答案。
元珏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承乾殿,闲静淡雅如姣花照水,纤细轻盈似弱柳扶风,怎么会是她?当奶娘将以琛抱给她时,她的眼神和天下间所有母亲一样,充满了怜惜与疼爱,真的是她吗?元珏闭着眼睛不敢再想下去,长剑破空而来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格外刺耳,这场赌局注定没有赢家!那一剑直指以琛,没有任何犹豫,而她却只是轻轻一闪便轻易地避开了剑锋,此时的元珏再没有选择。当元珏走进大殿时,以琛已在云琰怀中睡去,而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涟涟。在云琰和南琮两大高手的夹击下就算是神火宫最顶级的杀手也无力招架,更何况她怀中还抱着以琛。
“你爱他吗?”元珏想知道她的答案。她没有回答,但眼神却早已出卖了她,如果她不曾爱过他,也许今日她就可以潇洒地抽身离开。“妙歌,你走吧!”元珏已经确定了她的心意,既然如此他决定放她一条生路。“你知道我是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元珏,方妙歌早就已经死了,在她十岁那年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从她走进神火宫的那一天起,她就只有“火鸟”这一个代号,直到遇见他,她才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姓和名,即使不再是方妙歌,她也心甘情愿。
八年前,御史方衍在回京述的职途中惨遭灭门,全家三十余口无一幸免,当时只有十岁的妙歌在失去了所有亲人之后被带进了神火宫,成为了神火宫第一杀手--火鸟。当她再次回到珞城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也不再是方妙歌,她的新身份是县丞家的二小姐叶依岚,但她却又一次遇见了他,遇见了她的宿命!
第一次见到景珲时,他竟然在哭,妙歌躲在御花园的大石后,看着那个倔强的小男孩无助地低声抽泣着。当景珲哭够了,猛然间抬起头时,却意外发现了躲在大石后的她。景珲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但没过多久他就恢复了往日的冷酷表情,慢慢地朝她走去。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妙歌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不许告诉别人今天在这儿见过我!”景珲一脸严肃。“为什么?”妙歌看着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的景珲,突然想逗逗他!那双闪着星光的眼睛让景珲不禁失了神,“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但你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在得到妙歌肯定的回答后,景珲便转身逃离了御花园。妙歌默默地看着景珲离去的背影,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他是成亲王世子,而自己只不过是众多官家女子中的一个,他会记得她吗?
从那之后,妙歌每次入宫都会偷偷溜到御花园去,只是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也许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吧,不管是她还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整整过了一年,喻景珲才再次出现在御花园中,看着假山下的那块大石,他突然想起了去年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小女孩。景珲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不禁脸红起来,她现在会在哪儿呢?
一年前,喻景珲被成亲王送进了黑羽营,今天是他第一次出营。大石后传来的轻微响动打断了景珲的沉思,他小心翼翼地绕到大石后,却意外发现了正靠在大石上睡熟的妙歌,刚才的声响一定是她在睡梦中不小心磕到石子而发出的呻吟。景珲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俯下身子将妙歌轻轻地抱入怀中,可她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只是在景珲怀中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景珲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把她送到月茗的玲珑阁去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妙歌身上,坚硬的石头突然变得柔软而舒服,轻微的晃动让她找到了小时候睡在摇篮里的感觉,脑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让妙歌觉察到了不对劲,自己怎么在动?她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在景珲的怀中,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景珲低头想要看看怀中的她是否睡得安稳时,才撞上了那双星光闪烁的眼眸。妙歌心中一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景珲笑了笑,却并没有马上将她放下。就在妙歌以为那条路永远都不会有尽头时,景珲轻声地说了句:“到了!”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那日月茗刚巧不在宫中,景珲便吩咐玲珑阁的丫鬟帮妙歌梳洗更衣,她那件鹅黄色的衣裙早已沾满了枯草和泥土,脸上自然也是惨不忍睹。
“那天,你为什么哭?”妙歌小心翼翼地问。“你会因为什么哭?”景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很多,受伤、委屈、难过……还有被人爽约!”她死死地盯着景珲,让景珲不禁有些心虚。“我也一样!”景珲赶紧把头转了过去,她的眼神让他有些心魂不定。妙歌不禁笑出声来,原来他和她一样,会受伤会委屈会难过,只是平时都在压抑自己罢了,“我是方妙歌,很高兴认识你!”“妙歌?你很会唱歌吗?”景珲笑着打趣她,妙歌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但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练习,有朝一日可以唱给他听!但她终是没有等到这一天,第二天妙歌便跟随父亲离京赴任,一去就是三年,她原本以为只要回到了珞城,就可以再见到他,却没有想到那一次竟会成为永别,即使再次相见,她也已不再是方妙歌。
“王爷,成亲王求见!”小明子匆匆走进了承乾殿。“求你,别让他知道!”妙歌苦苦哀求着。“带她进去吧!”云琰将妙歌带进了内室。喻景珲匆匆走进承乾殿,却没有看见她,“王爷,依兰她……”他有些犹豫。“她没事!”元珏目不转睛地盯着景珲,他想知道景珲究竟知道多少。“元珏,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景珲没有办法骗他,不管是为谁。“你知道她是谁?”元珏已经猜到景珲很可能已经知道她就是曾经的方妙歌,但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她是神火宫的火鸟!
再次与她相遇时,她以轻纱掩面,但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眸却已然让景珲认出了她。当年在得知方家的灭门惨案后,景珲像发了疯一样,急匆匆地赶到了出事地点,却没有见到她,那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绝望让他至今刻骨难忘。她失踪了多少年,景珲就找了她多少年,却依然杳无音信。直到他偶然在街市上撞见那双眼眸,景珲很肯定,就是她!但他们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度擦身而过。
从那以后,景珲每天都会去那里等她,但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终于体会到当年妙歌在御花园里等他的心情。等她已渐渐成为了景珲的习惯,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跌跌撞撞地找到他!如果不是因为车道上的马车突然失控,他们也许会就此错过,可当景珲与他怀中的那个人四目相对时,他就知道妙歌终于回来了!可是她却不认识他了,她说她叫叶依岚,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方妙歌。景珲确信自己绝不会认错,因为那双带着星光的眼眸早已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她为什么不愿与他相认?
叶依岚不是叶家的亲生女儿,而过去的事情她也都不记得了,这就是原因吗?景珲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因为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来,她还记得他!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回避他,可她的养父却极力想促成他们之间的这段姻缘,起先景珲以为那不过是攀龙附凤的小小私心罢了,但后来他却渐渐发现眼前这个卑微的小县丞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在县丞与神火宫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中,景珲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他知道自己应该放手,可是他却做不到,景珲做了他这一生之中最冒险的决定,他相信妙歌不会伤害他,而他也想竭尽全力保护她!妙歌就这样成了他的新娘,不管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嫁给他,景珲只想让她幸福!
妙歌是爱他的,只是她身不由己,这些景珲都知道。为了守护她想要的幸福,妙歌只能继续扮演叶依岚,甚至是神火宫的火鸟,但她从来没有出卖过景珲和珞城,那些消息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此时此刻,景珲突然觉得当初自己不顾一切,坚持让妙歌嫁给他也许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是他硬生生地将妙歌拉入了这场权力的斗争之中,自私地用自己的爱困住了她,从始至终都未曾问过她愿不愿意!景珲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保护她,但有一件事他非常肯定:从决定与妙歌成亲的那一天起,景珲就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