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同源一起回去,却见空中出现一点银白色寒光,那寒光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正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我用手示意源先走。
“你又丢下我!”
“我很快回来。”将源脚下的冰轻轻一推,顺着引河快速远去。
木枝从冰水下钻出,相互缠绕成船状。
瘾城高塔十三层暗楼,所有的灯被熄灭,原本永为黑色的溟北的天瞬间被日光充斥,本填充着结界的枝干快速缩回。不习惯的强烈光线使人睁不开眼。
一望无际九万里高天,小山头一样大的小驭晷在散落漂浮的冰山间栖息,露出水面的小片身体,上面落满了冰雪。驭晷的背,远远看去就如岛屿一般。而它一吸,那九万里天上的云彩仿佛都要被吸入体内,一呼,方圆百里之地便要下起一阵骤烈的暴雨。这里是瘾城的最北方,驭晷将是这里最至高无上的王者,它控制着这里的天气、昼夜。这里没有管辖的人,因为没有人敢靠近这里,也没有人会见驭晷而不惧,更没有人知道它的栖息地在哪里,所以,它一尊独霸。来到这里的人类,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所以这里被域名为“亡灵溟北”。在这死寂毫无生命气息的茫茫溟北,只有巨大的冰山随着洋流飘荡。天气晴明无风的时候,这儿还是很美的。宝石一样碧蓝深邃的海水荡漾起流泻一地的珍珠般的波光,冰山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色泽,又将太阳折成绚丽七彩。
海面上,有一叶弱不禁风的小帆船,却灵活如鱼儿般穿梭于庞大的冰山之间。我独立船头,在寒冷的冰山间,我的穿着显得单薄,蓝色系调显得更加冰冷,略微蜷曲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凛冽的寒气和温暖的阳光同时扑在我面上。抬头迎接着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日光,像是很享受这种介于寒冷和温暖间的微妙感觉。细缕的阳光却好似具有强大的热量般开始侵蚀北溟的冰山。
万籁俱静。
看来,她来了。
“小妖……”久违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并未循声望去,只是用手遮挡着刺眼的太阳。
“好久不见了……”没见我的回答,声音有些颤抖。
沉默了许久,我才缓缓开口:“准备回家了吗?”
或许是想过无数我的回答,却没料到第一句话是这样。情绪有些激动,又有些感动:“我一直都在家,只是在自家院子里迷了路,等着你找到我。”
朝朝暮暮观轮回双城,一世蹉跎。她无言以对,只得静静心碎。看冰雪满天,悲伤在流转,却掩不住斑驳的流年。
“瘾城”二字触目惊心,哪怕曾经她已对这座城失去了火热的认同感,可这座城终究裹住了她的肉身,犹如一袭暖衣,若它死了,寒意就来了。她因为我,在这阴暗的世界活了三生,也因我,守了这溟北三世。
我记得,她的前世。这个被冰雪包裹的溟北还是阳光普照的土地,她和她的爱人生活在充满阳光的花海里,因为深知她喜欢葵花,她的爱人给她种了满地葵花。那年夏天,葵花盛开得好些灿烂,他们共同给这里取了个名字“葵夕甸”。而也就在那个夏季,天色大变,阳光开始积聚,最后只剩下一束光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失去阳光的向日葵开始凋谢、死亡。葵花好似他们的爱情般,他也随之离去。那日,注定着万事变迁,改朝换代。为了守住最后一丝的光芒,她被我打入了一个只有朦胧夜色的结界,在灵魂抽离身体的最后一秒,她听见了一个名字——溟北。
周围辽阔无极的苍茫大地,唯一的藏身之处就是这奈何桥下阴影里露出水面的一块石头。她侧身站在桥洞的阴影中,脚下数寸,就是冰冷的河水。那块石头,也不过立足之地,连坐下休息的空间都无存。若实在累到支撑不住了,她就在桥墩上稍微靠靠身子。这么些天来,她连眼睛都不曾合过,体力与精神,都快到了极限。若不是身体周围有结界与这冥界的寒阴之气抗衡,她恐怕在这儿待不了一个时辰。然而也因为这个结界,她在这里度过了三世……一阵阵悲风,呜咽着从幽暗的,黑冷冷的河面上吹过。在岸边就能感觉到河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并且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刺鼻的硫磺味道,不知道河水有多深,只见它黑沉沉的,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缓缓的流向满是白森森渺茫茫雾气的远方去。仇恨开始在心中产生,怨念充斥着整个溟北,从溟北流出的水汇成引河,成了死亡之泉。八壹中文網
现如今,当花海变为冰山,当芬芳转为冰凉,当瘾城万物依旧在更新交替时,她才意识到,葵夕甸的毁灭是注定的,阳光不会永驻在那里。而他们的离开不是因为葵花,踩在脚下的这片地就是曾经的葵花海,只是它的名字改变罢了。
她顿了顿,看我:“我想,我该从葵花的世界出来了。”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今解。
我转过头看向声音的出处,衣着打扮与我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加幼小,收腰的部分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显苗条。
“看来,我找到你了。”我向她伸出了手,举动说明了一切,也化解了一世恩怨。
“笑忘回来了。”她提醒我。
“我知道。”
“溟北以前只有冰山,驭晷是这段时间才出现的。”她的话中包含着其他意思。
“我知道。”
“看来,她还不想回家。”
“我知道。”
从我记忆能追溯到的最远的一次,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的瘾城还是一些其他的面孔,那也是我最沉迷于贪婪红尘的时候,因为我的欲望、贪婪,我伤透了一个又一个瘾城人的心,最终走的走,伤的伤,散的散。
……
两手相握,一阵光在小船上散开来,千万条刺目的眩光耀的驭晷睁不开眼。
待它好不容易能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小帆船如修罗场一般沦为一片火,融入溟北比冰还要冷的海洋里,我与那个姑娘,竟已不见。
溟北依旧平静。
此后,半生瘾内多了个透明的鱼缸,里面有只长满蓝色鱼鳞的小鱼,鱼缸外有一层淡淡的结界,只为防止半生瘾内那只贪吃的猫哪天控制不住自己把鱼缸给掀了。
后来,我重新给这条小蓝鱼取了个名字,叫重生。
这个名字,给她,也给如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