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一个白得可怕的早晨,浓雾造成了多少交通事故,可是有三个人浑然不知。他们身处在一个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巨大山洞里,洞外是通天瀑布,无心之人不会发现在瀑布的遮掩后别有洞天。是的,他们并非无心之人,手持古老地图,他们寻到了这里。
洞里有一个漆黑阴森的通道,在他们踏入的同时,亮了。里面的景象令人震惊,通道很长,一眼望不穿,两边的照明工具全是夜明珠。不知夜明珠为何会在他们踏入后才发光,但没人因此多想,神奇之处自有神奇的道理,过多追究便没了意义。
吸了口气,一同向通道深处走去。随着他们越走越深,更深处的夜明珠也开始缓缓亮起,不禁让人赞叹这巧妙的设计。
“天!这里竟有成千上万的夜明珠!”柔柔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站在她身旁一同打量身处之地的男子心里也不由有些波动,却一如既往的开玩笑道:“我们发达了。”他似乎可以感觉到更深处会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他们。
我看见,在这对情侣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那个女子跟我前几日梦到的人长得一样,她只是冷眼巡视了周围,沉默得好似哑巴,前面两人也当她不存在一般,继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还不时拿下一个夜明珠来仔细研究,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在前面两人一边好奇地研究一边前进的同时,他们并未发觉身后的女人已经停了下来。
她停了下来,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目光尖锐得仿佛要看穿她左边那面墙。
左耳传来呼吸声,不是属于他们三人的呼吸声,声音很微弱,却又让她听得很清楚,而身处梦境的我也听得很清楚,清楚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那个声音就在她耳边,就好像身边站着那么个人,但她身边空无一人,而已经走远的两人好像并没有同她一样听到这个声音,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听觉,不是幻觉。
也不理会前面两人的无视,手抚上那面墙,摸索着,好似寻找着什么不同,一处一处地轻轻敲打,果不出其然,一小块地方声音有些空洞,她尝试着往里推,墙,动了。
瞳孔闪过一丝微惊,这个地方太多秘密。
被敲打的那小块地方缓缓向两边移动,很快,一个小方洞显现在眼前。透过小方洞,她发现里面是一个更大的空间。很宽敞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房间,但寒冷的空气穿过小方洞传来,凉意让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意识到那是一个冰窖。透过洞眼,她打量起这个冰窖。
一愣,她看到冰窖里有一个竖直放立的棺材,那是用上好的木材制作而成,没有棺材盖。她清楚地看见棺材里有一个男人,男人的身上结满了冰。
突然,一道寒冷的目光射向了她,她可以肯定,那道目光来自棺材里那名男子,即使他被冰冻得恍若死人,即使他此时还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那男人正看着她,至于从哪儿来的自信,那就得说是直觉了吧。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那名男子看似已无生命迹象,按常理来说也不可能还活着,她却能在这么远的地方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明明男子紧闭双眼,她却能感受到眼皮下的注视;明明那道目光寒冷而犀利,她却感受到了火热的注目。一时间让她忘了把目光转移。
对视,眼里闪过惊艳,她不禁赞叹,突然想用形容女子的词汇来形容他,却又认为这些词汇用在他身上又少了些男人的刚烈味道。她突然感觉自己才疏学浅,竟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男子。
火热的目光,正是火热,那束缚男子已久的冰雪开始融化,室内的温度明明没有上升,这冰雪却开始融化,成水,滑下。
那本被打开的小方洞渐渐闭合,在完全封闭的一刻,整面墙开始动了,好似沉重的滑门向两边移动。
随着墙的完全开启,冰封的男子睫毛微动,他醒了。冰雪已退去,裸露的上半身还残留着冰水,更显冰冷性格。
“你是谁?”冰封男子毫无感情地问。
女子挑眉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
“逆。”
逆?恍然间,她的目光落在棺材上,棺材上深深地刻着一行字——
逆转乾坤,破世尘。
“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那些字她不太明白,但却知道话里定有故事。
“你是谁?”他不放过这个问题。
女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才淡淡吐出:“关沐。”
“是你”逆低沉自语。
关沐疑惑地看着他,她听到了逆的低语。
逆明白她的意思,冷漠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冰窖中幽幽响起。冰窖里,一个诉说着故事,一个静静聆听——
风华大陆,三王三势。
六朝金陵,金粉所在。
远处,鼓角争鸣之声不断;近观,乱花飞过,箫声流淌,漫卷红尘。没有痕迹,没有记忆,只有淡淡的芳馨定格在堤畔盘旋的烟花里。
城外,金戈铁马,战火纷飞;园内,烟锁小桥花径,遥望迢迢春水。
他,被自己最敬重的母亲背叛,勾结外邦杀了我子君,还对自己的儿子下毒,原因却是让人追寻的“爱情”二字。他的母亲爱上了他的敌人,对自己儿子痛下毒手,只为所爱之人夺江山,割土地,分城池。那无解的毒素攻进他的五脏六腑,腐蚀他的心。他终是不惧,冷眼凝视自己那无表情的母亲,他未从她的脸上找到分毫悔意。当心脏被毒物所蚀,他知道,他此后再无心。
重伤避追兵,无意潜入一户园林人家。竹木屋内空无人,桌上还未收起的字幅吸引了他的注意。字迹如女子般公正又多了分男子的洒脱。
烟焚散,听弦断,血染江山如画。
剑喑哑,覆天下,倾尽三世风华。
关沐
他不由一震,好似描绘着现状,又好似只是在说他。关沐,不明之中已记于心脏曾经所在的位置。
虽不知关沐为何人,亦不知其性别,但那字里行间透着的了然让他难以忘怀,若非伤势已剧,他必等此人归来。
怀伤离去,却在园后的瀑布里发现一山洞,洞里洞外天壤之别,凭借惊人的眼力发现了此冰窖,本想在此借助冰寒之力封冻毒素,养伤蓄锐,却不想这一闭眼便是千年。
在他冰封于棺中之际,他听到过一个声音:黑色之印,百毒自解。
“黑色之印?”听到这里,关沐不禁皱眉。
逆看着她:“你知道。”不是疑问,是肯定。
关沐轻笑:“知道。”
“在哪里?”
关沐不再回答他,转口问:“我若告诉你,我又有何好处?”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她只会想到自己,她从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
逆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道:“我可以治疗你脸上的伤,让你恢复最原本的模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话落,伸手摘去那银色面具,一半脸以上皆是血肉模糊,只是早已凝固成疤,可谓是惨不忍睹。
关沐眉头紧皱,想拦,却不及他快。
不待关沐应答,自行为她上药,凉意带着点点刺痛布满整张脸。完后,逆又为她戴上了面具,看着她,不语。
无形中不知哪儿来的默契,关沐懂他的意思,他要她的回答。
她沉思良久,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片金叶子,上面反光显现“城下人,一双魂”。
她把卡递给逆,嘴里轻轻吐出誓约:“城不毁,必永随。”
逆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打算接她的金叶。
“我已经答应治你的脸了。”意思是他不愿意再应她任何。
关沐冷哼了声,淡淡的声音透着寒意:“脸本就是因你而毁,你理当相救。”看着他的眼睛,“那日若不是你潜入我家,那些追兵怎会来跟我要人?他们认定了是我把人藏了起来,不等我解释便毁了我的容,我可是死得不明不白。”伸手轻抚着脸上的面具,“它都快成我另一张脸了。你应该庆幸我还记得。”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逆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但依旧没接她的金叶子。
关沐冷笑,将金叶一扔,看似轻柔的动作却相当有力,卡被直直地射入逆身后的棺材缝。
“要不要解毒随便你。”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出了冰窖,向那无限延伸的走廊内部走去。
逆看着远去的身影,再看向那张卡,伸手取下片金叶。手上的瘙痒感觉让他向手腕看上,血黑色花状印记映入眼帘。
眼眸深邃,转瞬离开冰窖,向关沐消失的方向走去。
流年羁绊,魂梦与君同。
一朝誓言,天定三生缘。
睁眼已过千年,无仇无怨,那边跟着吧。
而我,悠悠转醒,眼前,曦靥背对朝阳向我笑道:“小妖,这是赠礼。”
她说的是这个梦。
随后,我看见她的身子随着日出化为一缕薄雾,卷裹起来,向日出的方向飘散而去。
她的三声调营造出真实与虚幻并存的梦境,可惜她不是妖,只是一缕游魂,她从海里醒来,不是只呆在这个孤崖上,而是她根本出不去。
这个梦让我想起了驭晷给我的记忆,我在一个幽暗的地方,有个人被冰封在石墙里,那个人收下了我的金叶子今日,曦靥告诉我,那个人叫逆,而那个给她金叶子的人叫作关沐,一切都跟从绝壁崖回去后做的那个梦诡异般的联系起来,那个在桃花林里带着面具的女子,那个手腕上刻印着朵花的男人,一切都巧合般的跟我联系在一起。
我忽然想起,在鸦泽尝受被抛弃之痛时,我安慰他说:“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