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面子。”顾小沫顿了顿继续说,“你家的女儿这么大年纪还没有嫁出去啊?要趁早的,眼光不要那么高,凑合凑合就成了。你们家儿子还没有结婚啊,眼光不要那么高,差不多得了。也不知道张三家的女儿是不是有毛病,那么大年纪了还不结婚……”
“邻居间的闲言碎语,亲戚之间看似关心实则随口八卦的心里都在让这些父母觉得没有面子。承受不住的父母就会去逼迫子女,子女若是不从,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的父母甚至用死来逼迫孩子顺从。”
我垂着眼,觉得异常的悲伤。曾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则故事:女人的儿子被另一个人贩子抢走,两人都说孩子是她的,都不愿善罢甘休。这件事相执不下,自然是闹到了县太爷那里。县太爷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让两个女人一人拉住孩子的一只手,让其往自己这里拽,谁拽过去这个孩子就是谁的。八壹中文網
两个女人一听,抓着孩子的手就往自己这里拽,孩子因为疼痛放声大哭。生母不忍,若是放了手孩子就要被人贩子抢走,若是不放手,孩子因疼痛而嚎啕大哭,为人母那里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啼哭不已?
生母忍痛放了手,孩子的疼痛缓解,也就不哭了。而县太爷却将孩子判给了先放手的那一位,因为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因为心疼孩子儿先放手。
孩子年幼的时候母亲尚且如此珍惜,为什么孩子大了竟然以死相逼让孩子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我不明白,父母的疼爱竟然已经扭曲到这个地步了吗?
将自以为好的东西强加给孩子,却从不去了解孩子的内心需求,强硬的要求孩子将自己的思想、感受全都掐死。凡事都听父母的,死死的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意愿,这样的孩子跟养一个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除了断绝关系,就没有其他方法能够改变这个现状?”想到小吴绝望的神情,我低声问道。
“除了断绝关系,远走他乡没有别的办法。”顾小沫的笑声从手机的那头传过来,“可是很多没有自己主见,性子不够强硬的孩子都不会这么做,他们宁愿被逼死也不愿意做一个不孝顺的孩子。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谁能一瞬间就改变所有的思维,做一个绝情的人?景溪,你扪心自问,即便那穷凶极恶的兄长和阿姨你能一下子就断绝所有的关系?”
我摇了摇头,“不能,是姥爷收养了被人遗弃的我,就算阿姨没有直接的养育过我,但也曾在我年幼的时候施舍过衣服、玩具等物。现在姥爷过世了,我欠下的养育之恩必须要还给阿姨和景年。”正因为我没有办法做到和任何人断绝关系,我才问除了断绝关系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尚且如此,又让你的同事如何能与自己的家人断绝关系?”
“难道就不能说服她的父母?”
“我在前头已经说过了,她父母那个年代的人,人生经历与思维方式就已经固定了。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之中,女人就是要嫁人生孩子才是完整的人生。如果不结婚生子,她就是一个有病的、不正常的、不完整的女人。”
“难道真要逼死孩子,做父母的才会后悔?”
“不会后悔的,就算子女死了他们也不会后悔。他们会说这个孩子是没有经受住压力,没有用才死了,而不是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孩子。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凶手,就算是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儿女,也会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做父母没有测试,没有检测,无论什么人都能做父母,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顾小沫沉默良久才继续说:“你以为无论什么人都能做父母?无仇不成父子,无缘不成夫妻。有些子女是来还债的,有些子女是来报恩的,你的同事如今这么痛苦,难道还不明显吗?她是来还父母的债的,父母是她的冤亲债主。”
我使劲的摇着头说,“我不信,我不信什么还债、报恩的说法。我只信性格决定命运,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决定而造成的蝴蝶效应。因果报应实在是太过虚幻,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终归是事实。你同事与她的父母已经产生了隔阂,至死方休的隔阂,没有办法解脱,也没有办法缓解,除非她认命如果她能认命,也不会这么痛苦,你说是吗?”
我茫然的看着顾小沫,不断的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脑子里嗡嗡的疼,疼的让我理不清任何事情。
顾小沫叹了一口气,大概也是无话可说,当机立断的挂了我的电话。
晚上君颢过来接我,我将问顾小沫的问题也问了他一遍,君颢很冷静,他想了片刻才说,“景溪,你有没有想过,很多父母期望女儿嫁人,是希望女儿找个依靠?”
“没有,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一个快要被逼着去死的姑娘。”
君颢叹了一口气说,“景溪,你只是钻到牛角尖里了,没有办法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所有的父母都是期望子女能得到幸福,他们认为婚姻里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是幸福。他们担心一旦他们寿命将尽,而女儿依然孤苦无依,即便是死也不能安心。如果你的同事能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经济实力达到了一个让她父母可以放心的地步,即便是不结婚也能经营好自己的生活,我想她的父母不会再逼婚。”
“你……你是说因为小吴的的经济实力没有达上,所以才会遭遇逼婚?”
“可以这么说,一旦她的经济实力和事业都能上升到一定的境界,她的父母已经有了可以炫耀的资本,自然会替她挡掉那些闲言碎语的人。”
听了君颢的话,我竟然一是无言以对。
“景溪,也许我说的不是太恰当,但是也有这方面的可能,不是吗?”
“或许吧。”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左手,低声说,“景溪,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记得我只希望你过的开心。”
“谢谢。”
小吴的婚期越来越近,我却发现她似乎情绪开始稳定下来,稍稍有点放心。
“景溪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小吴有点不对劲?”小梁凑了过来问。
“没有啊。”我将所有的资料收拾起来,若无其事的说,“最近她的心情好像平复了很多,可能是一个好现象吧。”
“不不不——”小梁连忙否定,“正是小吴最近的表现才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了?”
小梁正了正神色,有些严肃的说,“景溪姐,我了解小吴,她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可以说我认识的小吴绝对不可能对她父母妥协,也绝不会自己愿意踏入婚姻里。”
“你说清楚。”
“小吴从小就是很有主见的人,脾气倔的很。她要认定的一件事,你就是将她打死了,她也不会松口。在工作上她也是当仁不让,比很多男人都能吃苦,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婚姻妥协,对父母妥协?”小梁皱着眉说,“我绝对不相信小吴会妥协。”
“你怕小吴想不开?”
小梁连连点头,“我真的怕小吴一时间转不过来弯,想不开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我连连否定,不知道是企图说服小梁还是企图说服我自己。
做完手上的事情之后,我去找了小吴,小吴还在工作。她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里,工作状态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小吴这种人,不会将私人的感情带入到工作里,也不会将工作里的不愉快带到现实里。
小吴的工作很忙,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在下班的时候逮到机会跟她说两句话。
“小吴,这样问可能会很冒失,但是我很担心你。”
“我很好,”小吴冲我笑了笑。
“你真的决定结婚了?”
她苦笑一下说,“不结婚又能怎么办?我不结婚,我妈就要去跳楼,去喝药自杀。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真的成了不孝的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或许根本就不会去死?能用死威胁别人的人,最是怕死,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你妈妈葬送你一生的幸福?”
“你不明白,我爸妈的爱就像是勒紧我脖子的绳子,一旦我想动一动绳子就会越收越紧,恨不能将我勒死。”小吴茫然的看着我说,“即便是这样,我能怎么办呢?我不能真的让我妈去死吧?”
“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不用管你爸妈。”
“他们养我一场,总不能让他们不得善终吧?”
“你都已经被逼成这样了,都想用死来报复你父母了,为什么还要考虑那么多?”
“人活着就得考虑很多事情不是吗?即便我能逃得了一时,难道我能逃得了一世?我逃出去之后,难道我就永远都不回来了?”
“先躲一躲,等这件事情过了再从长计议。小吴,我……我只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我一点都不想看到被逼成这样的你。虽然我们同事这么多年,我们之前也没有私交,但是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进这个火坑里。你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也不想走进婚姻殿堂,为什么要妥协?”
小吴红着眼看着我,“你没有父母,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我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