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缺钱吗?”顾小沫反问。
“我即便再缺钱,这种恶心的钱我也不想挣!”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对着顾小沫大声的吼着,“孩子已经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将她给带上来?她全家都是恶魔!”
“景溪,所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你看到的只是那个孩子的痛苦,那你有没有看到那一家人的悔恨?”
“没有。”
“我让你将那个孩子唤上来,是那一群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便能侥幸活下来,我也要让他们活在痛苦与恐惧之中。”顾小沫的声音很冷,冷的不由的让人打了个寒颤,“我要让他们清楚的明白,做了坏事总是要遭到报应的。即便她巧舌如簧,偷换概念的颠倒黑白,我也要让她在事实面前无话可说。我要让她活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被噩梦惊醒,时时刻刻被恐惧支配着,惶惶不可终日。”
“你并不是警察,顾老板。”君颢将我的手机接了过去,很平静的说,“你们应该做的是报警,警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没有听到顾小沫怎么回答的,君颢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即便警察找不到证据,你也不能私自这么做,这是人命!”
很显然君颢与顾小沫话不投机,他气愤的挂掉了电话,看我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情绪。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先去洗澡,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顾老板那边怎么说?”
“关于她的事情我们明天谈一谈,现在听我的话,去洗漱一下早点睡觉。”
拗不过他,只能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用办公的笔记本看资料,见我出来连忙说,“你床头有杯热牛奶,喝完再睡。”
“好,你还不睡吗?”
“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就去洗漱,你先去睡吧。”
即便躺在床上,我的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君颢求婚兴奋的还是看到那么恶心的事情气愤的。
大概知道顾小沫要做什么,我也就没有再碰这件事情。
有的时候不知道反而是福,知道了却又无能为力,除了痛恨自己无能,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求过婚的君颢对我的照顾算是无微不至了,从原来事事都自己扛的变成了连饮料瓶盖都拧不开的弱鸡。
余洋洋的事情过去差不过半个月,顾小沫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余洋洋的灵体已经回来了,让我给送走。
我愣了好半晌才回了一声知道了,挂了电话心里却难受起来。
跟君颢说了一声,他说让我等着下班的时候送我过去,我怕他跟顾小沫起了争执,连忙推掉了,说我自己去就成。他见拗不过我,也就同意我自己去了。
匆匆赶到顾小沫店里的时候顾小沫正在泡茶,我一直搞不明白顾小沫为什么那么喜欢泡茶,泡茶的手艺还不怎么样。
“来了?”
“嗯,余洋洋的灵体呢?”
“在工作室,先喝杯茶,我给你讲个故事。”
“顾老板不扎纸人,开始讲故事了?”
顾小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人生嘛,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不然漫漫人生路不知该如何度过。”
我坐了下来,顾小沫给我端了一杯茶慢悠悠的说,“其实余洋洋的灵体送不送走都没有关系。”
“既然送不送都没有关系,你还叫我来做什么?”
“只是来告诉你,一个自杀而死的人就算是死后,她的灵体也一直在重复死亡的过程。”
“啥?”
“轻贱性命的人也会遭到应有的惩罚,余洋洋是用一根腰带将自己吊死在窗户上的,所以即便她已经死了,她的灵体还要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她时时刻刻的要重复着死亡之前的那些事情,将自己的脖子套进腰带上,直到断气。”
我心里一惊,本以为自杀而亡就是解脱,却没有想到就算人死了之后竟然还要遭受这种罪。
“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顾小沫摇了摇头,“直到生死簿上的阳寿已尽,她才会停止无休止的自杀行为。”
我垂着眼说,“我以为余洋洋是被她禽兽的家人亲手杀死的,从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自己……”
“她年纪不小了,学校里也流传着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同学们都瞧不起她,开始校园暴力。原生家庭的不幸,学校里遭受的欺辱,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帮她,没有人会爱她,余洋洋只能走上这条路。”
“顾老板,你让我将余洋洋带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小沫冲着我笑的诡异,笑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盯着我的眼睛道,“忘了告诉你,安沁的老公出车祸死了,今天早上的事,想必尸体会送到你们殡仪馆。”
“那安沁的公公和婆婆呢?”
“我找了一个彪形大汉,安沁公公对余洋洋做的事,我让那个彪形大汉也对他做了。”顾小沫洋洋得意的道,“可能不止一个彪形大汉,那个行当里的男人都不是什么温柔的人,一不小心在做喜欢做的事情上弄死一两个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被顾小沫的话惊的说不出来话,脑子里嗡嗡的响,丝毫没有想到顾小沫竟然会真的插手事主的事情。
“你不是在心里埋怨么,我明明有那个能力,却只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顾小沫的语气沉重,“但是景溪,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些悲剧。我们能做的是在悲剧发生后,尽可能的安抚一些活着的人以及……死去的人。”
“顾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小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低声说,“我的生命很长,长的看不到尽头,我怕自己会慢慢的变成铁石心肠的人。景溪,心有畏惧是好事,心怀善良也是好事。”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顾小沫很寂寞,我想她的身上一定有着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她没有开头,我也不便问过程。
说是让我来送走余洋洋的灵体,不过是让我来听她唠嗑。虽然我觉着跟顾小沫唠嗑越来越没意思了,然而她是我的金主,我还得靠着她挣钱,也只能坐在这里喝着她泡的茶,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事主的故事。
偶尔我也会疑惑,我到底是个入殓师还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后来我就想明白,入殓师也可以听故事,听故事的时候也能做入殓师。
从顾小沫店里回去,我心里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我终于相信做了坏事是有报应的,这报应或早或晚,也可能是人为,那又有什么关系?
人活着还是要多做善事,少作恶,作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报应,而多做善事的人终归是有好报的。
刚到家门口,才掏出钥匙,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的是师父。
我想到了顾小沫的话,想来一定是要去加班了。
接通电话果然是要去加班,一个出车祸的人,现在就需要赶回殡仪馆。
正准备将钥匙收起来,门就被打开了,君颢站在门口问,“都到家了,怎么还不进来?”
“我刚接到电话,让我回去加班。”
能看得出来君颢挺无奈的,他叹了一口气说,“饭做好了,进来吃一点,吃完我送你过去。”
“我二十分钟必须赶到,不然师父会发飙的。”
“身体要紧。”君颢并没有给我推脱的时间,拉着我的手就进了门。餐桌上已经摆好的色香味俱全的菜,他很快就从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快去洗手,该吃饭了。”
洗了手就匆匆的从洗手间出来,连忙扒拉了两口饭,还被君颢说了两句,让我不要着急慢慢吃。
我也不想着急慢慢吃呢,但是我还得留着这份工作糊口呢!
大概见我真的等不及了,也就没有再说,只是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好不容易塞了几口饭,我就急匆匆的要出门,君颢也没有犹豫,放下碗筷就找车钥匙要跟我一起出门。
“我打车就行了,你昨晚睡得那么晚,今天早点睡吧。”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送你过去吧。”说着就伸手来揽我的肩膀,顺手就将门给带上了。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再推脱就显得有些矫情了,赶紧摁了电梯。
开车的时候君颢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自己先开了口,“我今天去顾老板那里只是将余洋洋的灵体送走,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君颢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心里不放心,随即加了一句,“我和顾老板没有做坏事,我们只是凭着良心做事。”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我们看法不一致罢了。”君颢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有你们做事的方式,我有我的考量。景溪,我希望我们结婚以后,你能不去顾老板那里工作。”
听了他的话,我一愣,愣了半晌才说,“我必须要还钱给景年。”
“我们可以请警方来处理这件事,景年是在敲诈勒索,我们可以不付这个钱。”
“话虽如此,但是君颢,姥爷养了我二十年,且不说是如何养的,但是养我的恩情永远都不会变。如果没有姥爷,当年我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原本姥爷还活着的话,我还能给姥爷养老,如今姥爷不在了,这份情我也是要还的。我景溪这辈子最怕欠别人的,欠了别人的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可是我们没有必要去承担那一百万,你姥爷养你的时候花了一百万?”
“是没有花过一百万,可是君颢如果能用一百万买回那份情,又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