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岚儿会不会是被害的?如若不是被害的,为什么又会回来?”
容与似笑非笑,模棱俩可的说,“或许吧。”
从金大爷家离开,我朝着君家的老宅走去,金大爷住的这片宅子都是简单的白墙灰瓦,跟君家老宅那雕栏画栋的精致模样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比。
“阿景,你在这里做什么?”君颢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我连忙看过去,原来是提前回来的君颢。
“君颢,你回来了?”我心里一喜,连忙走过去,他伸手揽着我问,“怎么来这里了?”
“过来转转。你呢,事情做完了?”
“差不多了,这两天应该能签合同。在这里是不是太无聊了?你再忍两天,我们就回去了。”
“没觉得无聊,倒是挺有趣的。”
“你觉得有趣就好,回家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镇上转一转,看看这里的风景。”
我连忙拉住他,低声问,“君颢,你还有太爷爷这一辈的亲戚在世吗?”
“君家的寿命都不是太长,七八十岁的很少,怎么了?”
我赶紧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今天在镇子上看到了好几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还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家,觉得挺难得的,还以为金银镇这样长寿的人很多。”
君颢拉着我的手说,“其他姓氏的乡民长寿的很多,但是君家长寿的很少,夭折的倒是挺多的,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
“为什么?君家不是家大业大,也不会请不起大夫啊!”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和姐姐都是横死,大伯父家里的大哥和三弟也是成年不久就遭遇了事故,前后不过相隔半年。唯一活下来的堂哥自小就体弱多病,家里的孩子们都要让着他;二伯父家也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到了姑姑家,也只剩下一个独生子,至今二十八岁了,仍旧一事无成。”
君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追求的是枝繁叶茂,儿孙越多心里越是高兴。虽然君颢的父亲又兄弟姐妹四人,但是在那个年代,兄弟姐妹四人算是少得了。到了君颢这一代,堂兄弟姐妹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五人,算来算去都算是少的了。
宗亲们的后代比君颢家这一脉还要少,这老宅群里的人原来越少,新丁更是少的可怜。
“君颢,你们家的人有没有想过是居住的地方风水不好,才导致子孙……”
“或许吧。”君颢笑了笑说,“怎么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是因为穿红旗袍的女人?”
我点了点头,“我今天在老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这位红旗袍女人的一些事情,我觉得君家老宅似乎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君颢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他停下脚步看着我,看的我心里一阵发毛。
我连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或许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是我真的是被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鬼缠上了。我……我心里害怕,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还……”
“我没有说不相信你,从你三番五次的提起红旗袍的女人我就相信你是遇见了鬼。这个时节不可能有人在这里穿红旗袍,也不可能有人能随意的进出君家老宅。只是阿景,你知道吗,像君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总有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明白君家人横死很可能就是报应。”
君颢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仿佛说的事情跟他自己无关。
“君颢……”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低声说道,“我没事,只是你已经查到这里了,我想我也有必要跟你说一说我的梦境。”
“梦境?”
他点了点头,“先上我的车吧,在车上跟你说。”
我和君颢沉默的走到了他停车的地方,沉默的上了车。
坐上车后,君颢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的沉默让我有点担心,正准备开口问他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
“从小我的梦中总有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皮肤很白,鹅蛋脸、大眼睛,朱红的唇,十分美艳动人?”
我连连点头,连忙从我的包里翻出纸和笔,在纸上草草的画出了红旗袍女人的脸。”
君颢一直沉默的看着我画图,直到图画完,他从我的手上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图像,随即说,“有八分相似。”
“那你梦中的红旗袍女人跟我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人。”我揣测着说。
君颢没有附和,只是拿着那张纸呆呆的出神,我一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递给我才说,“梦里那个女人一直背对着我,哼唱着小曲儿,声音很悲伤。我时常听着这个小曲儿哭着从梦里醒过来,母亲不放心,一直问我梦到了什么。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很恐慌,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
这样的君颢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好像在不自觉间他就跟我拉开了距离,那种距离感十分明显。
“父亲听了之后没有安慰我,而是大发雷霆,说我小小年纪就会说谎,还将我揍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我的梦,潜意识中,这个梦是不能被提起的。”
我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反握住了我的手,冲着我笑了笑说,“我没事。”
“我知道,我只是想牵着你的手。”
君颢叹了一口气才说,“这个梦一直持续到十八岁,父母乘飞机出了事故,我就再也没有梦到过。”
我心里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君颢的父母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看向君颢的眼神中不免带了几分同情,可他却冲着我笑了起来,“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而是我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你什么,也无法替你解决,我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知道告诉你,仅此而已。”
“阿景,有时候我也挺痛恨自己的,没有办法帮助你,更没有能力替你解决这些难题。”
“你别这么说,君颢,我很庆幸你不懂这些,看不到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你替我解决,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我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吻,“我知道你这一行很危险,我时时刻刻担心,担心你会出事,可我却无能为力。我不能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更不能替你还清那些人情债,在你心目中这些事情都需要你独自完成,我不能插手。可是阿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你,会害怕失去你?”
“君颢,你这么担心我,我很高兴,真的。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也没有人这么担心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扛着,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些都什么不正常。自打遇到你开始,我才发现原来我也会有人担心,有人挂念。”我看着我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笑着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自己能处理这些事情,你不用太过担心。”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我们彼此见沉默着,却仿佛比之前又要亲密一些。
后来君颢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大伯父和二伯父家里的。
虽说大伯父家里有一个儿子,也有媳妇,结婚好几年都没有生出一儿半女。儿媳妇在婆婆的言语刺激下吃了很多药,到处求神拜佛,只为求个一男半女。求了十来年终于求到一个孙子,但是这孙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二伯父家虽儿女双全,但是儿子膝下也就一个女儿。姑姑家唯一的儿子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前几年好像玩脱了,得了什么病。
虽然家大业大,但子孙也不怎么旺盛。
这些年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让君颢认识到了人性的丑恶,所以父母出了事故之后,他就离开了这里。靠着姐姐的扶持和自己的能力在城市里扎了根,一点一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君颢一路走来都很艰难,目送了父母的离去,姐姐的离别,失去了唯一与他有着至亲血缘关系的外甥女。踉跄走到如今,早已孑然一身,我突然能明白之前他跟我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也在这次谈话中我认识了不一样的君颢,一个很弱小、令人同情的君颢。
他的表情很哀伤,让人心疼。这是他第一次说起他父母的死,说起他的家族,说起那些尘封在他心底的秘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如何该说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金大爷家,容与已经在那里了,不知道是昨天晚上就留在那里,还是今天一大早就过来的。
我这才知道金大爷是一个人居住,一双儿女都很有出息,早已经移居国外了,孙子们也都在各个行业做的很出色,重孙子都有十来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儿孙回来看看他,在这里住上几天,随后又都飞往国外。
我曾问金大爷为什么没有跟在儿女身边,金大爷摆摆手,扯着嗓子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跑去国外干啥?外国人叽叽喳喳的讲着鸟语,我也听不懂。还有那些吃的,我也吃不惯,吃不下去!我是乡下人,吃惯了粗茶淡饭,那个什么西餐,吃不下!人老了,享不了那个福,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自由。”
我没有问他寂不寂寞,因为他浑浊的眼中已经显露出来了,只要身体不累,他还是很喜欢说话的。
昨天说到君岚儿被逼着发下毒誓,我急着知道君岚儿的结局,一直盯着金大爷问,“君岚儿跟李慕白又见面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