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正是打扫内务的时候,寻常管教都不会挑这个时候开门,一般时候如果不是提审,那保准就是进新人了,看来这回又有不幸的家伙落网了,这几乎都成了号子里张口就来的话题,新人来的越早,反而越是让这般老鸟兴奋。
值班管教把门一开,连推带骂的把新人推了进来,好家伙,这哪是寻常的家伙,黝黑的皮肤配合着他夸张的体型,连那个最爱欺负人的王瑞强都望而生畏了,宋文离得最近,下意识的就看见对方那只宽厚的右手,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四个骨节几乎都磨平了。
绝对不是个寻常人,肯定玩过枪,而且还是练过拳头的,宋文眼皮跳了一下,他丝毫不怀疑,这位说不定是某个境外组织的人,甚至也可能是保密级别的退伍军人,但没有实料之前他却不敢妄加猜测。
“你们注意点,在号子里搞好团结,不要……欺负新同志。”值班管教锁上了牢门,仍然不放心的驻足了一会,才转身离开的。宋文还从没见过这个架势,等管教走远了才问道:“兄弟,你是哪条路上的?”
黑大个看了宋文一眼,上下打量了一阵之后忽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好像很不满似得,目光又在号子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十分不笃定的落在了陈升的身上,狐疑道:“您是……陈哥?”
众人惊讶的转过头,根本没想到在号子里最窝囊的货,竟然摇身一变好像某个地方巨鳄一样,忽然要让人仰视。宋文觉得背后泛起了鸡皮疙瘩,陈升这个人跟他想象中的背景有些出入,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夸张。
好酒一般商人都喝得起吧,可人家喝的是几十年的陈酿。保镖都请得起吧,可黑大个这样的几乎是有价无市,更何况……能有哪个保镖能铁了心的跟到监狱里来?
藏的太深了。宋文转过头看着陈升,笑着道:“老陈阿,你这唱的哪一出,扮猪吃虎?”
“我哪敢跟小武兄弟玩这套,这是个意外。”陈升的脸上也有点意外的神色,慌忙摆了摆手道:“你……是跟谁混的?”
“我是跟六指哥混的,听说陈哥在号子里有事,我就自告奋勇来了,还有些兄弟也想来,您看……”黑大个欲言又止,陈升赶紧摆手道:“闹了半天是乔六指这家伙,你想办法通知一下,我马上就要出去了,人就别往里头送了,在外边享福多好。”
“陈哥,跟您呆着长见识,这是我们的福分。”黑大个笑着道。
宋文越听越不对味了,这陈升怎么像是搞邪教组织头头似得,不过碍于黑大个那个块头,他没敢直说,坐在一旁偷听了一会,咔擦牢门又开了,这回倒不是进了新人了,而是放风时间到了。
号子里每天都有放风的时间,当然有些不同的是,拘留所的放风也就牢房外头的一小片空地,四周拦个铁丝网,有一两个管教盯着,四个角放几个摄像头装装样罢了,毕竟这只是个羁押看守,犯人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没有哪个头脑发热的会真的规规矩矩的看着。
这也就给号子里的某些人了一些可乘之机,像是对外传递消息什么的就十分简单了,直接找当天见家属的狱友,私下塞包烟就搞定了,在号子里真正的票子怕是都比不上香烟,毕竟那才是这帮人渣们最需要的东西。
排着队,很快几个牢房的人渣们都被赶到了放风地,外面的管教把铁门一关走了,里头的两个管教这回倒是似模似样的坐在高台上,时不时的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这群人,生怕其中哪个不老实的家伙,在向上次一样,忽然就打起来了。
宋文被陈升拉到一旁的角落里,黑大个站在一边警惕的盯着四周。
“看见了吧,这帮管教比你想的警惕性要高,发生一次两次,到第三次肯定就会注意,怕要是有第四次,就要荷枪实弹了。”陈升笑着道。宋文不屑道:“多大点事,我就不信了,我今天要把他给怼了,还能判我个一年半载的?”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解决办法。”陈升神秘的笑了笑,对着一旁的黑大个使了个眼色。
黑大个会意的点了点头,挺着胸脯在人堆里走着,不一会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穿狱服的家伙,等宋文目光落在那家伙的脸上时,顿时也傻眼了,这位不就是前几天还叫着号要杀了他,绰号叫做白熊的那家伙吗?
“什么事,自己说。”黑大个沉声道。
“陈……陈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是听说新杀出来个无法无天的牢头,想要搓搓他的锐气,您看……”白熊躬身说着,头都快埋进裤裆里了。
“是这个原因……恩,我知道了。”陈升转头看着宋文。宋文犹豫了一下,忽然狞笑道:“你小子昨天不是还听狂吗?今天就没脾气了?看你认错态度良好,我也就不弄你了,你脱裤子吧。”
阿?白熊为难的看了陈升一眼,犹犹豫豫的刚转过头,又正好撞上了黑大个的眼神,当下腿就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了,一咬牙,刷的一下,还真把裤子褪到膝盖了。
“行了,穿上吧,就你这根小牙签在我面前漏都脏我眼睛。”宋文摆了摆手,把头转到一边。陈升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穿上吧,记住了以后不管有多大本事,做什么事都要自己掂量掂量。”
白熊咬着牙连声道谢,这回竟然脸眼神都不敢还,还真提上裤子走了。
“这孙子,原来我以为他装孙子,没想到是个真孙子!”宋文冷笑着,一旁的陈升摇了摇头,笑道:“你真的以为他是孙子吗?你不觉得是我找人对他做手脚?很有可能他的亲戚家人被我绑架了,才让他这么委曲求全呢?”
宋文顿时愣住了,他思考着陈升的话,忽然觉得不像是说假话,可偏偏他又不可能觉得是真的,在号子里朝夕相对的,几乎谁半夜偷偷摸摸的发泄精力都一清二楚,除非是探监的时候,对了,也只有那时候,陈升在脱离了所有人的事件,甚至不会有人任何人知道。
“是在探监的时候办的事?你怎么搞到这个家伙的关系的?”宋文连忙问道。
陈升笑了笑,没有故作玄虚,很直白的说道:“小武兄弟,不要别人说什么你都选择相信,这个社会上有三种人说话你别信,第一是你的领导,第二是商人,第三就是瘾君子,他们从来都是为自己出发,即便跟你说的天花乱坠,但是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而我正好属于第二种,你觉得是真话假话?”
“真的?假的?”宋文被说蒙了,连忙摇着头道:“得了得了,你搞的跟地下党特务似得,什么真的假的,你痛快的说出来不就完事了吗?”
“你这个人是真不会独立思考阿,我告诉你,那家伙我见过你信吗?我找人给他家送了五万块钱,然后让他全家旅游去了,临走时让他老婆写了张纸条,他见到纸条自然就相信了。”陈升神秘的笑着,让人分不清他到底说的是真话假话。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宋文这下果然吃瘪了,一下子竟然连回嘴骂人都不会了,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陈升带着那个黑大个的家伙走远了。
……
酒店客房里,曹达利拿着陈升的照片眉头紧锁,在他背后是一面白板,上面写满了一个个的名字还贴着照片,唯独最大的空缺那张,始终在他的指尖攥着。
“多起越境犯案,于境外组织交往密切,有预谋进行金钱交易活动,还以私人名义在老挝等地资助了武装组织,就这个罪,枪毙一百回都不够!”说话的是张宝,他坐在稍远的位置,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塞满了烟蒂。
陈升的档案在昨天下午刚刚送来,两个人用了一夜的时间,才把上面的资料一条条的捋清,可是越深入了解,却愈加的触目惊心。
这位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罪犯了,就单单云滇省定这记录的暗地,其中蕴含的案件就已经超出了想象,而把整个关系网络铺展开了之后,更骇人的是,云滇方面最先锁定的毒贩,就是那个叫做赵斌龙的家伙,跟陈升竟然也有过接触,而且是很复杂的关系。
“老张,先别急着批判,咱们现实一点,先来谈谈眼前的问题。”曹达利把手中的照片放下了,沉思道:“我们觉得不普通的时候,我想宋文已经发现了,并且很有可能有了一定的接触,下一步……下一步至关重要,即不能够让宋文的身份暴露,更不能让两个人太过于亲近。”
“那怎么办,半宋文调出来?”张宝犹豫道。
“还不是时候,现在贸贸然把宋文调出来,我觉得未尝是一件好事,第一这家伙的气还没消,第二即便调回,我们现在没有行动组的支援,让宋文孤身冒险并不合理。”曹达利开口道。
事情又陷入了死胡同了,特勤处两位管事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叹了口气,这长长一串气还没叹完呢,电话又来了,接电话的曹达利一脸怒容,能把这位白脸同志气成黑脸的电话,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事。
“老张,换身轻巧点的衣服,有个家伙出事了,把军区排爆连都给惊动了。”曹达利放下电话,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张宝傻眼了:“多大的事呀,连排爆营都给惊动了?”
“电话里没说清楚,就说发现一块雷区,回到这块破地方,一天天的净事,明天我就把老部下调回来,让这帮小兔崽子立马给我滚蛋!”曹达利嘴里骂着,摔门走了。张宝跟在后边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要让这帮奇葩滚蛋,恐怕现在比招他们进来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