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觉得有些牙酸。

眼前的“老大”，很熟悉，真的很熟悉，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种。

这个人，如果是真正的宋武的话，这个人存在的意义，几乎就是那种把宋武正式带进走私这个灰色地带的启蒙人。

“你是地鼠？”

宋文狐疑地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人，外貌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只不过比起之前来多了一份意气风发，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神色，和白胖子这种久居高位的淡定劲儿一点都不一样。

李拳，也就是地鼠听到曾经的称呼也是一愣，细细打量了宋文一会儿，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才猛地恍然大悟道：“哎哟，这不是宋武小兄弟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宋文见李拳是这样的态度，顿时也就放松了下来，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李拳对面，大大咧咧地问到：“地鼠哥，好久不见，我看你现在混得不错啊。”

“那是，多亏了有贵人相助，不然我也不能像是现在这样。”李拳虽然话说的谦虚，但是言语间那种自满的气息却是实实在在的。

宋文忍不住心中发笑，骤然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李拳，还是这样的一种身份，宋文一瞬间后背满是冷汗，还以为李拳是那种心思缜密的谋划之辈，如果是这样的熟人的话，宋文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暴露，毕竟当时在贺兆龙那里，他的资料都还没有转入加密，行动上也不是很谨慎。

但李拳太招摇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当上了老大一样，这种心态对于跟着陈升等人混多了的宋文来说，简直是不够看的，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估计李拳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被他偶然间发现的小混混，还能被王坤耍的团团转的那个人呢。

他们身后的高个子看见两人这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一脸惊讶，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文不着痕迹地看了高个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他巴不得李拳一直保持这么热情的状态，这样他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可惜事情并不是完全按照宋文的想法走的，高个子见李拳只顾着长吁短叹地感慨，连忙出言提醒到：“老大，干正事吧。”

“什么？”李拳刚想发怒，见到高个子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刚刚迸发的情绪尽数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说到，“那个，小武啊，你就是给白胖子送货的吗？”

见到这一幕，宋文原本放宽了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不对劲，李拳不应该是老大吗，为什么有种高个子在拿主意的感觉？

宋文之所以觉得不对劲，说起来还要感谢白胖子。

他目前接触过的老大，从贺兆龙到湖佬，再到陈升白胖子老实人，除开前两个一露面就被手下人反了的，陈升那种是靠头脑加上乔六指以服众，老实人宋文接触的还少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格，接触最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白胖子。

在他们这帮人中间，白胖子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权威，哪怕是白胖子真的什么事情说错了，就算是路也也都不敢指出来，只能按照白胖子说的，明知道是错误的，却还是要去做。

而李拳这个，看上去更像是傀儡一样，只是不知道背后的到底是谁。

一开始宋文也有些怀疑这是高个子的李代桃僵，但看李拳的表现却是无比自然，虽然对高个子的话有听从，却没有惧怕高个子的意思。

李拳的演技没有那么好，能够面不改色地在真正的老大面前耍主子威风，这一点宋文是无比肯定。

“是啊，这一趟就是替白老大走货的，地鼠哥你就是来接货的吗？”宋文回答到。

闻言，李拳点了点头，对宋文没什么隐瞒的样子：

“没错啊，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白胖子之前没有和你说吗？”

宋文眼神冷凝了一下，李拳这个问题看似是无心的发问，但偏偏歪打正着地戳到了敏感的点。

高个子的身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可惜这一下没有逃过一直越过李拳盯着他的宋文的眼睛。

“是这样的，地鼠哥，咱俩这关系我也不瞒你什么。”宋文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地苦笑，对李拳说到，“是这样的，当初我到羊城……总之，有个人看我不顺眼，明里暗里的给我找了好几次麻烦，这回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碰到的是地鼠哥你，兄弟我指不定就要被人怀疑了。”

宋文说的，就是他和路也之间的恩怨。

当然，宋文做了加工，在他口中，路也是见他得到白胖子的重用，因为嫉妒所以一直给他找茬的。

宋文精心润色的故事效果果然显著，李拳听完之后手一拍，狠狠地骂到：“妈拉个巴子的，什么玩意也敢对老子的兄弟出手，小武你甭担心，这次回去之后我去给你们上面反映，这种连大局都不顾的人确实该罚。”

闻言，宋文却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拳见状，有些疑惑地问到：“小武，你这是啥意思啊？”

“地鼠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宋文说到，“但不管怎么说，大家伙都是兄弟，我也不想闹大，这回反正也没什么大事，还让我和你遇到了，就算了吧。”

“小武啊。”听了宋文的话，李拳拍着宋文肩膀感慨道，“当初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啊，心太软，又重感情，这不现在就看出来了吗。”

叹了口气，李拳接着苦口婆心地教育到；“人活一世，小武，我得给你讲这么个道理，这是贺兆龙倒台之后我明白过来的。重感情是好事，但是你也得看那个人值不值得你这么重感情，当年我辛辛苦苦给他干活那么就，到最后不还是……你啊，还是太年轻。”

宋文觉得，自己简直要忍不住嘴角的笑了。

当初贺兆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可是警察啊。

什么重感情，贺兆龙当初一朝倒台，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你李拳可是也出了不少力啊。

当然，宋文不会蠢到把这种事情说出来，相反他还要配合李拳，做出一副迷途知返的样子来。

当然，重感情这么利于自己的标签，宋文是不会揭掉的。

两个“难兄难弟”感慨了一会儿，李拳终于想起来正事了。

收拾起之前的情绪，李拳这下子看上去倒有些精明，有些像老大的样子了：“小武，我们需要检查下货物。”

“可以，地鼠哥你知道，我这次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得帮帮我。”宋文说到。

李拳被这份信任弄得有些飘飘然，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到：“放心吧，哥哥肯定帮你。”

说完，李拳对着高个子招了招手，高个子转手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倒车的声音。

再等了一会儿，矮个子手里拿着一口箱子走了进来。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点，箱子被打湿了，但只是表面。

矮个子把箱子放到茶几上，不知道高个子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矮个子看宋文的眼神有些奇怪。

宋文只当做看不见，矮个子放下之后，走过来的变成了高个子。

高个子从兜里掏出一把细长的小刀，挑开封口的透明胶，打开箱子里面装了一个个市面上流行的小玩具，外面是用塑料包起来的。

这还是宋文第一次亲眼目睹验货的过程，看着这装满了玩具的箱子，宋文有些疑惑：

他们走私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玩具？

下一秒，随着高个子的动作，宋文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高个子拆开一个玩具，把里面小人的头拧了下来。

头里面是中空的，高个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塑料袋装着的，白色的粉末。

宋文全身僵硬，目光完全集中在了高个子手里的那一小包粉末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升和白胖子他们竟然这么疯狂，第一次试水，就直接走私起了毒品！

宋文一直知道，这一次，对于白胖子和陈升来说都是一次试水。

陈升要借这一次行动，看看自己对羊城的掌控力还在不在。

白胖子则是要借助这一次，来对比下，是要支持陈升，还是反对陈升。

因此，一开始宋文觉得，最有可能走私的，也就是些手机之类的，海关禁止的东西。

但直到看到成品，宋文才惊觉，自己到底还是天真了。

没想到，一直被说着什么“年轻人”，不是什么调侃，而是一句句警告。

宋文咬着牙，拼命克制着想要立刻爆起的冲动。

且不说这一高一矮两个人身上都有枪，他还是手无寸铁的状态，李拳和老憨这两个人也都是不可控的因素。

忍耐，只能忍耐。

宋文看着高个子用刀尖沾了一点白粉，送到舌尖舔了一口，然后冲着李拳点了点头。

李拳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对宋武说到：“看样子那个人也就只能在小事情上阴一阴你，货物是没问题的。”

宋文的思想和人好像分开了一般，脑海里还在不断地产生冲动，面上却无比自然地笑着说到：“那是，借他几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坏了这生意。”

李拳哈哈一笑，矮个子在检查出货物没有问题的时候已经又转身出去了。

矮个子和老憨忙着搬运纸箱，高个子和宋文负责拆，很快茶几上就堆满了小袋子。

“称一下重量。”

李拳话音刚落，仓库外忽然传来了行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