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莲儿向着双儿伸出两只手,双儿自然接了过去,然后她便向着那屋的方向伸手,现在她总算明白孩子的苦恼了,有话说不明白,只能用动作支使着。
双儿不想去,但看丑莲儿执意的样子,也只得向门口走去,有丫鬟过来打帘子,帘子刚掀开,那门本也没关,便看到那屋的婆子媳妇丫鬟们聚在门口一堆,伸长脖子往里瞧,却没人敢进去。
丑莲儿赶紧拍着双儿的胳膊,双儿只好过去。
已经有一个媳妇模样的回头,看到丑莲儿,连忙道,“双儿你怎么抱六小姐过来,快回去!”
“不……回……”丑莲儿大声地说这两个字,还是一力向屋里伸着手,虽说她小,但毕竟是主子,这帮人也是无法,纷纷闪开一条道,那门虽合着,门上镶着玻璃,倒是能看清楚里面。
她看到母亲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拿帕子擦着眼泪,父亲倒是看不到,但是已经有一个宝蓝瓷瓶被掼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母亲倒是没动,还是默默流着泪。
她拍着玻璃,用自己最大的力气!
母亲抬起头,透过帘子已经看出了是她,连忙过来开门。
门打开来,她便双手伸向母亲,“娘,抱抱!”这几个字说得甚为清晰,母亲顾不得哭便接过了她,双儿要跟进来,母亲摆摆手,双儿便将门关上了。
丑莲儿看着一地的碎瓷片,还有流淌的茶水,她想起上一世,关成一开始就是摔东西,后来便是动手打她,打得她只想一死了之。
她抬起头,看到了父亲,父亲盘膝坐在炕上,低着头,怒气冲冲的,可能见她来了,倒是没再说话。
丑莲儿对这一对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幼儿本身对父母的依赖,因着她带着前世记忆此刻也实在谈不上,但是看到这么富贵的生活,自己还拥有这样的美貌,她便很感谢这一对父母能将自己生下,让自己也过点舒心日子,所以实在不想他们不和气。
她像拍打双儿一样拍打着母亲,手伸向父亲,母亲却不动,只是抱着她坐在椅子上,但止住了眼泪。
看着支使不动母亲,她便撑着手从母亲怀里下来,这个母亲倒没有拦着,她小心躲过那些碎片茶水,轻轻走到炕边,这位父亲看上去也就二十岁,虽然着脾气,但是可比关成看上去文明多了,她自是不怕的。
炕沿很高,丑莲儿只露出了半边脸,她努力地将手伸向父亲,“爹爹,抱抱!”可能小孩子说话都是这样,会说以后便越说越顺,丑莲儿能感觉到舌头在嘴里用着越来越顺了。
父亲惊讶地看着她,这么小的人,伸着小手,瞪着大眼睛,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要求他抱,他本对这孩子没什么感觉,但此刻看着她期待的样子,倒生出些怜惜来,便伸出两只大手将丑莲儿抱在了怀里。
丑莲儿长这么大没跟除了关成外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当然出了拖她去河沟的几个男人,且像父亲这么俊朗的男人她更是见都未见过。
父亲显然不太会抱她,只是别扭地将她放在膝上,便不知该做什么了。
这就够了,丑莲儿心想,她背后听到父亲那样说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她这次非要过来,就是想确定一下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地位,看来父亲虽然重男轻女,但却并不是讨厌她,这她就有把握让他们两个和好了。
自己活了两辈子的人,虽然上辈子没有这样的锦衣玉食,但这些家长里短还是知道的,尤其是自己经历那些事可要比母亲这事恶心一百倍。
她闪了闪眼睛,便要说话,却听母亲那边开了口,“三爷您也不用这么着生气,我原也知道我自己没能耐,只生了这么个丫头,但我哪回不是谨言慎行,唯恐父亲母亲生气,芝芳既然我已经同意进来了,又怎会碍着你们。
只是素姐儿这病倒是有人进言,让我持素两个月,但我从没想到芝芳那去,是哪个跟你嚼舌根子,就这么冤着我。原来这些我都懒怠解释,可看素姐儿这个样子,我又不能不为她……”说着,眼泪就簌簌掉了下来。
丑莲儿能感觉到父亲脸色已变,欲要说话,她连忙拿小手堵上了父亲的嘴,这个父亲她看出来了,嘴里没什么好话,母亲听那意思也是要强,她现在还没有搞清家里的情况,母亲是什么出身也不知道,此刻她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言语上结怨,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年寒,好多仇怨便是结在这张嘴上。
父亲看她捂住了嘴,倒是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似的,没有继续说话。
从母亲的话里她已经知晓了自是有人挑拨他二人,但夫妻能被人挑拨到如此地步,也是感情太凉薄了,看来自己任重道远。
丑莲儿皱皱眉头,还真想会会那个无端生事的小妾,有何本事让母亲如此被动。
一家人正无话,却听外面有人大喊着,“二门的小厮来报,说老爷找三爷过去呢。”
父亲这才将她放在褥子上,一径出去了。
许久,母亲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用手摸摸她的小脸,赞许地笑了。
看来母亲也并不是一味逞强的,这就好办了,她扑到母亲身上,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看父亲走了,门外的人见没什么事也都各自散了忙自己的事情去,只有一个老嬷嬷走进来,丑莲儿看看,就是昨晚上要抱她的。
那嬷嬷见丑莲儿盯着她瞧,倒不好意思起来,只站在门口,向着母亲说,“小姐,何必跟三爷争一时长短,连素姐儿都知道哄着她父亲了。”
许久,母亲方说了句,“嬷嬷,我何尝想这样,可是看我家出事后他们家的态度我实在是……”母亲没有再说下去。
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是,建和元年您生得素姐儿,当时也没见太太怎么难为你,建和二年谢家出事以来,这倒是看出些兆头来了。”
母亲摆弄着丑莲儿的丫髻,两个又一递一话说了许久,完全未意识到,坐褥上的小丫头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