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歌大概是十岁那一年没有母亲的,具体他也记不清。
江晚情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还是北美毕业的高材生。在那个年代,吸引了很多同龄男性的追逐。但她偏偏喜欢许邵城。他们合作公司的一个职员。
江晚情费劲心血把许邵城介绍到公司,介绍到父亲面前。许邵城也很给力,表现出了过人的商业能力和智谋。和江晚情结婚、接手姜家的产业,扩大产业,逐步吞并同行,逐渐变成一个独霸一方的集团。
许邵城将姜氏企业改名许氏集团的时候,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江晚情无所谓。本来她就已经嫁给他为妻,她只愿意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但是许邵城不是。早些年的时候许邵城会偷腥,被她撞见了几回,她几度哭诉,许邵城都会求饶,并哄她原谅和不会再犯。
可是再过几年,并明目张胆地带女人回来了。
再后来,许邵城坚称自己遇到了爱情,要和江晚情离婚。并表示财产愿意给姜家留一份。姜氏的人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许邵城的手段,于是所有人都来劝江晚情离婚。她当然不肯。
江晚情不肯离婚,说好的钱迟迟到不了姜家人的手上,江晚情因此跟亲戚都有隔阂。连自己父母也是不满。
“要没有许邵城,我们也就是一个小企业,现在我们拿的钱已经是以前的翻倍了,他也不爱你,离婚,带着小歌找一个新的,不是更好?”
所有人都这么劝江挽情,但是江挽情不愿意。她执着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为了钱,她只能能把那个男人换回来。
许邵城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家后,江挽情开始频繁地带着许歌去找他。堵在他家房子外面,堵在他公司门口。然后许邵城永远是那副冷峻的面容,“你爱咋样咋样。别耽误我时间。”
时间永远是他强调的概念,转动手表也是他的频繁性动作。
许歌从有记忆起就很少见过父亲,所以也不太清楚他这副神情是自然而然,还是专门面对母亲时的不耐烦。
可是许歌很怕这个,因为每当许邵城开始转动手表的时候,就证明他要走人了。
他有很多保镖,他准备走人时示意一个眼神,旁边就会上前拦住许歌和母亲,然后他就可以迅速坐上车子离开,或者进入公司,进入宅邸里。
然后母亲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开始自己的头发,开始随地捡东西,砸人,砸车,破坏东西,各种胡搅蛮缠。
最开始的时候,许邵城的保镖还会吃惊,还会组织她,最后由着她去,没有人管她。
许歌就看着母亲在原地嘶吼,看上去很心疼但又觉得莫名奇妙。
——
为了能挽留许邵城,江挽情做了很多偏激的事情,哭闹、自残是常事。那个时候的许歌只有七八岁,却经常隔三差五地看见母亲面色惨白,手腕或者脸颊都是鲜血。
姜家人见状想要把许歌带回去,可是姜挽情像发了疯似的狠狠抱住孩子,不让他跟别人离开。
江挽情整天不敢正事,浑浑噩噩,又不让别人领养许歌。那个时候的许歌,也不能上学,只能整天呆在妈妈身边。
“妈妈,妈妈,你没事吧。”跟在母亲身边,晃动她的手臂,企图把她从浑噩的状态拉过来,是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经常在做的事情。
大部分时间,许歌是唤不醒江挽情的。
江挽情难得正常的时候,就是许邵城履行监护权,回来看望许歌的时候。
许邵城回来的时候,江挽情就会打扮得很漂亮,煮好饭菜,像是甜蜜的一家三口一样。
但许邵城受不了她这种神经兮兮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我不爱你了,我希望你知道。”
“我回来是因为小歌。两千万,你就说你卖不卖吧。”
江挽情闻言一脸不敢置信,“小歌怎么会是可以交易的商品?他是我们的结晶啊。”
“我很后悔和你有这样的结晶。”
许邵城的话明显刺激到了江挽情,她突然神色冷冽了起来。
“你还要我怎样?那个女人要住大房子,我和小歌搬出来了。那个女人要你的所有财产,放弃财产的承诺书我也签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我只要离婚。没有那个女人,也会有别的女人。”许邵城说着顿了一下,“随便哪个女人都行,只要不是你这个疯子就行。”
江挽情听到这话,明显身子僵硬了一下。
“我?我为什么是疯子?我过得很好啊?每天栽花,每天养草的。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我自残了?那都是别人骗你的。”江挽情边说边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你看,什么都没有啊。”
许邵城见她这样,拽过她的手,将袖子挽得更上去,露出了手臂,手臂上满是新的旧的,愈合的,没有愈合的刀子割伤的伤口。
“你看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在做法吗?没有人会在乎的!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我不会!”许邵城情绪有些激动,一不小心把江挽情推倒在了地上。
许邵城本来想扶,但又想起了什么,便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转了转自己手腕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说道:“我也该走了。钱照例每个月会打给你。你爱咋样咋样吧。”
许邵城说着转身就要走,没想到江挽情抱住了他的大腿,神色开始慌张。
“邵城,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放开!”
“我不放!”
许邵城恼了,起身扬手对着江挽情就是一巴掌。
这一幕正好被许歌撞见。
许邵城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这个孩子。
他扯了扯领带,拿掉了刚才江挽情给他戴上的手表,并且随手抛在了地上。
刚才是想要很好交谈的,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了。
许邵城扯了扯嘴角,看向许歌。然后说出了那句许歌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句话。
“不要怪爸不管你,要怪就怪你妈是个神经病吧。”
……
说罢,扬长而去。
许邵城走了之后,许歌尝试性地要去接触自己的母亲。江挽情笑着招了招手,示意许歌过去。许歌愣了一下,然后真就过去了。
然后江挽情给许歌带上了那个手表,边带边说,“到了那边,妈妈认不出你的时候,你就跟妈妈晃晃这个手表,这个是妈妈今天新买给爸爸的,可惜他不收……”
许歌听不懂江挽情在说什么,但是他还是乖乖听话,想要把那个手表弄紧一点。但那毕竟是大人尺寸的手表,怎么也弄不紧。
“妈妈,这个……”
许歌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江挽情突然掐住了许歌的脖子。
“我们一起到那边去吧。你不会怪妈妈的对吧。”
江挽情把许歌撞倒,许歌的脑袋撞在大理石地板上,头疼得厉害,鲜血流了出来。后脑勺疼的厉害,可是江挽情还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没办法呼吸……
后来的事情,许歌就不知道了,他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
许歌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法院判定江挽情没有抚养能力,便把许歌判给了许邵城。然而许歌在医院里呆了两三年出来,基本不跟别人交流,只沉浸在游戏世界里。
可是江挽情还是疯了似地在找他,有一天真被江挽情找到了。
那时候的江挽情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很多。行为很正常,神色也很红润。
她抱着许歌哭着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还给许歌看了很多她的病例报告单,证明她已经痊愈。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温柔,碰他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所以许歌选择相信了她。
许歌开始听她的话,也认真读书,也好好上课,然后下课偷偷去找她。像任何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
但是这件事被许邵城发现了。
许邵城派人威逼利诱,使劲了各种办法,让江挽情离开许歌。但江挽情不愿意。许歌也不愿意。他第一次和父亲谈判,表示自己要和母亲一起过日子。
然后许邵城冷笑了一句,“你爱咋样咋样吧。不要耽误我时间。”
说罢,看了眼手表又低头开始工作。
许歌真的超级烦躁手表这种东西。那是一个会让父亲变成工作机器,格外冷漠的东西。也是……母亲曾经在要杀死他之前给他送上的东西。
但许歌想,江挽情这次不会了。
——
许歌是这么想的。
但现实不是。许歌因为煤气中毒昏厥,醒来时在医院的时候,许邵城冷笑了一声,把手机扔给了许歌。
手机里显示的是许邵城没有打开详看的短信。
短信上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许歌觉得自己后脑勺又突然疼得厉害。
半晌,许歌问,“她呢?”
“死了。煤气中毒加失血过多。你得庆幸,她这回舍不得让你流血。”
许邵城云淡风轻地谈论着死亡这件事情的时候,许歌突然想哭。
他不知道他上辈子是做错了什么。
想拖着他一起死的母亲,和根本不爱他、只会冷嘲热讽的父亲。
他竟然两个都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