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栓再度叹息一声，灰败的面容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陈清河低着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墙上老旧的挂钟，即将要指到九点的位置。
在后世，九点钟夜生活刚刚开始，可在八十年代，已是万籁俱寂。
独坐了很久，陈大栓扶着桌角勉强站起身，疲惫的说：“无论怎样，日子总得过下去。”
“明天日落之前，这个家还是咱们的。”
“把门栓顶上，去睡觉吧。”
看着父亲苍老疲惫的样子，陈清河于心不忍，“爸，外面风大，我去。”
起身向门口走时，陈清河隐约听到母亲房间传来哭声。
陈清河无奈，这个赵昌平，怎么就食言了呢？
推开门看一眼被雨水浇成烂泥的地面，他也算能够理解，赵昌平为什么没有出现。
下这么大的雨，从这里到县城二十里地，路面估计都成浆糊了，车根本开不进来。
按理说，等明天出了太阳，下午土地磁实一些，赵昌平就会赶到。
可父母惴惴不安，再这么下去，都得把他们吓出病来。
陈清河准备明天一大早，亲自去昌平药材公司讨债。
就在陈清河上了门栓，准备回屋睡觉时，院门忽然被拍响三声。
“陈先生！”
听动静，像是赵昌平的声音。
大半夜的，他这个点来干什么？
没等陈清河开门，里屋的陈大栓和张桂花都从卧室跑出，尤其是张桂花，着急之下只披上大衣，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
“别墨迹了，快去开门！”
这时，杨音韵也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声音中带着期冀的问：“是不是给咱家送钱的人来了？”
在全家人期待的眼神中，陈清河把院门打开。
拎着个黑挎包的赵昌平，浑身的泥水，在一个秘书和保安的陪同下，气喘吁吁的来到堂屋。
黑色皮包撂在桌上，打开拉链，里面是厚厚一沓百元大钞。
“陈先生，总共是八千块，您点一点。”
陈清河轻笑道：“赵先生的人品我信得过，你说是八千块，肯定就是八千块。”
“不过我有些好奇，您怎么这个点匆匆跑来，明天也不算迟啊。”
“麻烦给我来杯水，渴得厉害。”
陈大栓和张桂花忙着偷偷把黑包拽过去，这会儿正全神贯注的点钱，根本没听到两人聊天。
杨音韵拿出三个大茶碗，往里面放了晒干的桔梗，浸泡出的茶水淡黄色带着清香。
水温不热，赵昌平仰头咕咚咚喝干净，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陈先生，你刚才说明天也不迟，可我觉得不然。”
“言必信，行必果，是一个商人的基本素质。”
“我说过今天把钱送到，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会把钱送到！”
“可惜啊，车子根本开不上来，我们租赁了一辆马车，三步两步就会陷在泥里。”
“走走停停十里地，剩下十几里，我们是走着过来的。”
陈清河不由得感动握住赵昌平的手，“赵董，就凭你这番话，以后不成亿万富翁，你来找我！”
“哈哈，借你吉言！”
钱款落定，陈清河签了合同后，赵昌平就带着人匆匆离开，毕竟马车还在路边栓着呢。
送走赵昌平，陈大栓把大门关上，又把屋门锁好，这才把钱小心翼翼叠整齐放在桌上。
他老泪纵横，喉头哽蠕着说：“老天爷，我活了一辈子，也……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张桂花的眼睛里，也泛着泪花，“整整八千块钱啊，你就是让我花，我都不知道把钱往哪儿花。”
陈清河笑着说：“是啊，有这钱娶俩媳妇都够了……”
话说一半，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果不其然，杨音韵眼圈泛红，美眸中尽是惊恐和愤怒。
她为这个家尽心尽力，可陈清河赚了大钱，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换老婆！
陈清河赶忙把钱都装进皮包里，“老婆，我刚才开玩笑呢，这钱都给你，以后有用钱的地方，我都向你汇报。”
“我……我可不能要这钱。”
杨音韵也弄明白，陈清河是口无遮拦，顿时害羞的低下头，“爸妈都在呢，怎么都轮不到我管钱。”
“还是……还是你拿着吧。”
几番推辞不下，陈清河只能把钱收着。
晚上，一家人总算能睡个安心觉。
第二天晌午，陈清河捉了自己家两只下蛋的母鸡，另外带着两千块钱，和父亲一起去村头老秀才家。
“二爷爷，我来看您了。”
刚进院子，陈清河就把俩老母鸡撒开。
坐在门口躺椅上正看书的老秀才，板着脸说：“把你们的鸡拿回去，合同的事，我帮不了你们。”
陈大栓疑惑，“秀才叔，咱合同都签了，怎么还说帮不了呢？”
老秀才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陈大栓的鼻子，“你还知道合同的事！”
“今天已经是期限的最后一天！整整两千块啊，你们去哪弄这么多钱？”
“我……”
没等陈大栓开口解释，老秀才又叹了一口气，“你啊你，你让我说点什么好。”
“你儿子不争气，说话做事没把门，你一个年近半百的人，怎们还跟着他瞎胡闹？”
陈清河不由笑着打断，“其实我们今天来……”
“你们今天来说啥也没用！”
老秀才的语气格外生硬，“你们签的合同已经报上去了，我也帮不上你们！”
“不过……我只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给你们帮点小忙。”
“祖屋肯定是保不住了，不过你们家的那头黄牛，回头藏起来吧，就说是走丢了。”
“你家在林间不是还有块宅基地么，我回头广播发动村里人，帮你们再盖一间房。”
“在房子盖好之前，你们还可以住在祖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