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被戳成筛子的那人脸皮带笑,声音慵懒:“打死亲骂是爱,仙子重情,竟到了如此地步。”
“少不要脸!”映绯眉头皱了一下,不屑了看了他一眼,侃侃而谈:“我喜欢的人举止儒雅,颇有仙人之姿,绝不是你这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样他总会死心了吧。
晋已一愣,她说的这不就是……
前厅的动静不小,慕白终于坐不住,打算出去看看。
就在这时,有人掀开门帘走进了前厅。
那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在碧色长衫的映衬下他潇洒飘逸,风度翩翩,如人间谪仙一般。
慕白走了出来,不知是何缘故,在场的人都向他看过来,好像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栩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指着慕白对映绯说:“你喜欢他,我喜欢你,这又有什么关系。”
映绯哑然,看向慕白,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承认。
慕白默然与她对视着,莫名地觉得窘迫。
栩砷拍手笑了起来,打断他们之间的凝视。
映绯冷眼看他:“你笑什么,我说的人就像他这样,看清楚了吗?”
栩砷被她这么一噎,笑容僵住。
“映绯,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过去,推门进来的是小帝姬,她身后跟着几名侍女。
她们并未乔装成男子,穿着浅色襦裙,步履轻盈地走进食肆,带来一阵幽冷的香气。
小帝姬玉致人如其名,精致灵动。
玉致说过有空就来食肆探访他们,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苍龙帝姬对应诺言,差人送来鲛纱,玉致就主动揽下了这个活儿,择日不如撞日,说来就来了。
“这位是……山鸡精?”玉致指着栩砷问。
你别说栩砷那身装扮倒还真是把山鸡精扮的活灵活现。
“山鸡!”映绯听了笑得直不起腰,她想解释但总被压抑不住的笑声打断。
栩砷剜了她一眼,正色道:“小凤君栩砷。”
玉致转了转眼珠,栩砷的身份心中已了然,俏皮一笑:“玉致见过小凤君。”
映绯憋着笑,身子一颤一颤,把与栩砷的恩怨抛在脑后。
玉致绕过栩砷走到映绯面前,让侍女将锦盒拿上来。
“鲛纱我带来了。”
苍龙帝姬果真守诺,映绯难掩惊喜,打开锦盒。鲛纱几近透明,轻柔飘逸,刀枪不入,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栩砷伸手就想去摸摸看,他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少,但鲛纱还真不多见。
映绯回身一闪,及时避开他的手:“用来送人的,别碰坏了。”
“这么珍贵的宝物送给我如何?”栩砷舔着脸皮笑。
映绯挑眉,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你皮糙肉厚根本用不上鲛纱。”
“……”栩砷沉默了,火凤的羽毛也是很珍贵的,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幸亏玉致机灵,栩砷还未曾发觉她的身份,待久了难免会露出破绽。于是,映绯对栩砷下了逐客令:“小凤君请回罢,食肆要打烊了。”
栩砷一动未动,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映绯知道没那么容易,掷出冰刃招招冲着他的俊脸,栩砷迫不得已只能往后退,最后大门一关他被关在了门外。
“本神君还会来的!”
解决了眼前的大麻烦,映绯带着玉致一行人从前厅走到庭院,栩砷的声音渐行渐远。
从慕白面前走过,映绯微微偏了头,不敢再去看他。
小娟准备了茶点,茶香四溢,映绯与玉致先坐在庭院的石榴树下,各自捧着茶碗。
庭院虽小但处处别致,石凳雕琢成莲台的样子,石榴树结满了果子,把枝头都压弯了,玉致看着这硕果累累出神。
“听说苍龙神族与火凤神族的联姻是术士谗言而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映绯在苍戎山待了三天也未曾能与玉致好好说会儿话,此刻难得摒去左右,便打算好好问问她。
玉致一怔,这些本是族内事宜,不方便同外人讲,但她与映绯很谈得来,便讲了出来。
“父王有一个姬妾曾是术士,擅长占卜问卦,几年前那个妖姬在我父王面前吹枕边风,父王听信了她的鬼话,竟然真的要把我嫁过去,还说什么是为了我好。”
一想到这事儿,玉致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激动。
“你还记得是何种说辞?”
“这个真的记不清,大体都是那些,大难将至什么的。”玉致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亮,“我就记得与魔君有关,但魔君神魂俱灭这是人所周知的事儿,这种鬼话也就我父王会信。”
映绯一默,自从见过血玉,她便把魔君再现的事儿记在心上。
映绯虽从未见过魔君,但也听说了不少。魔君在时,六界惶惶不安,若他真能卷土重来,六界再将面临劫难。
玉致见她面色一凝,问道:“怎么了?”
映绯严肃道:“数月前我曾见过一块血玉,上面有一股很邪恶的灵力,好似取之不尽,其实慢慢吸食宿主的灵力。这与魔君的当年纵横六界的功法,如出一辙。”
玉致不以为然:“此等事情都是以讹传讹,魔君陨灭了几万年,这不都相安无事么。”
她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映绯却没有附和,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玉致走得匆忙,晚清送来新茶的时候,树下只剩下映绯一人,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你打算怎么处理小凤君的事?”晚清问。
映绯犹豫未决,捧着茶沉思着,过了许久才说话。
“我想试试晋已说的渡劫之法,成了就恢复上神的身份,不成就让他尽快离开,再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晚晴想了片刻:“你打算找何人帮忙,慕白?”
映绯摇头,默叹道:“小凤君。”
“为什么不是慕白?”晚晴不解,映绯对慕白的心思,她不敢说全猜中,也能猜中大半。
“慕白说过,在长安找到人以后就回家乡去。”映绯觉得她的声音冷静得都不像她自己。
“你不后悔?”晚晴追问。
映绯摇了摇头,夕阳染红了霞光,残阳如血,慕白满身是血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从明日开始。”她说。
映绯的态度忽然转变这么大,晚清实在看不明白,几个时辰前她还想把栩砷赶走,此刻怎么就同意了与他好好相处。
晋已把这个消息告诉慕白的时候,笑得都合不拢嘴,守了映绯几百年,她终于开窍了。
“她可是想清楚了?”
“小仙亲耳听到的,千真万确。”晋已挑眉,斜眸看过来,“大人不会是后悔了罢。”
慕白一愣,他本该是高兴都来不及,心里却有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晋已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慕白卧在榻上,闭眼沉思,忽而耳畔一片嘈杂。
“啧啧啧,真可怜,小莲花不理你咯。”
高居在九重天的闲散人等,不惜要用千里传音来扰。
慕白轻吐一口气,将恼人的笑声吹散了。
这边,映绯斜卧在回廊上,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叫苦不迭。
“司命神君写的话本子可真草率。”
“难度太大,哪里做得到。”
“我不会替栩砷去死的,我会先打死他。”
晋已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不由得替小凤君担心起来,这不是渡劫,这是夺命。
最后,映绯看得不耐烦了,把渡劫话本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晋已的脸上,再弹到地上。
“疼么?”映绯连忙问,但晋已的样子实在滑稽,她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躲开呢。”
“仙子你动作这么快,小仙哪里躲得开。”晋已皱着脸捡起话本子,只能用“映绯回到天界他就发达了”来劝慰自己,越想越心酸。
映绯指了指话本子:“麻烦你给司命神君带个话,再写个简单易懂的话本过来。这个不行。”
晋已几欲落泪,她使唤他就算了,还想使唤司命神君?
可他还是不争气地点了点头,司命神君绝不会再写一份了,没办法了,他就自己改吧。
映绯从回廊上翻身下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去前厅吃东西。
夜里,映绯睡得不安稳,后来干脆起身到庭院里散步。
晚清给晋已在前厅留了一盏灯,晋已翻着话本子,越翻越生气。
“司命神君真是老眼昏花!”
“这话本能看?写的什么玩意儿!”
“谁看得懂!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映绯走到前厅的时候,晋已身边堆起来比他还高的纸团,正巧有一个滚到脚边,她随手捡了起来。
上面头几个字写得特别工整,越写越潦草,后面干脆画了几个大叉,甚至有些地方用笔戳出了几个小洞。
“晋已,都这么晚了,明日再改罢。”
“没功夫休息。”晋已抬头见到是映绯来了,含糊地答了一声,又把头埋了下去。
虽然平时插科打诨,他也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神仙好不好,干正事一点儿也不含糊的好不好。
晋已并没有停下来,映绯反正也睡不着,坐下来把纸团一个个展开来,仔细查看。
“碧蕊住在莲台山?”
映绯忽然这么问,晋已扔下笔,猛地抬头看着她。
他显得十分惊诧:“仙子是不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