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挑的背影负手道:“冥王乃是上古尊神,身份尊贵不容小觑,天帝有所顾忌,也是意料之中。”
“那岂容他们如此放肆,天启上神要为我等做主……”
天启上神……恍然听见这个名字的我又是愣了一刻,转身便想着快些离开,只是他依旧同十万年前那样敏感,一侧身间,耳畔间便传来刀破长风的凌厉声。
我展开折扇,将匕首收回扇子中,准备落荒而逃,谁知那人反应极快,转眼便从飞身前来。
正当我以为要原形毕露的时候,不知名的谁捞了我一把,眼前还未真切的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捂了嘴巴,我皱着眉头,挑眉看着那个敢捂我嘴巴的人,玄色仙袍,镶金边的袖子,未过华丽,却简单中流露出股股盛气凌人,如剑墨的长眉,清澈的眸子若宁静的泉水,精致的五官映衬出整个人英俊潇洒,翩翩君子。
“别说话。”他声音脆的好听,却有一股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力量。
我拧着眉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此时的他好似画中飞出的仙人,宁静而又美好,美如冠玉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波澜,只臂上一个用力,将我扯进他的怀中,袖子兜头将我罩住,再一睁眼,已然落在了一片山明水秀的地方。
“你是谁?”我瞧着他落下的手掌,含着他的半缕余温,悠哉问道:“仪表堂堂的神君,竟然会抱一个男人,你,是不是断袖?”我故意拿着扇子挑起了他的下巴,他眉头稍稍一拧,禁锢在我手臂上的力度也放开,扣袖一礼:“失礼了。”
瞧着他明明算得上羞涩但是临危不惧的样子,我不觉有些对他有些兴趣,“你是哪里的神仙,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妖怪,也不是冥界的人,能被九重天的那些人请到昆仑顶,一定大有来头吧。”
他立于杨柳下的身影恍若世外不染烟火的谪仙,剑眉稍稍上挑,嘴角弯起:“你怎么知道,我是九重天的人。”
那声音清澈入耳,似是隔了一世传过来的天籁,额头本是一阵清明,却突然有一瞬的迷茫传至心头,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囫囵答道:“猜的。”
“猜的?”他好笑的问道。
清风扫过他的眉间,他抬步悠然走至我的身旁,浅笑问道:“你是冥界的司命,不是该在园子中歇息的吗?”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冥界的司命?”我亦是好奇的看着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眉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猜的。”
没想到他竟然以同样的方式来回答我的问题,“刚才,为什么要带我走?那个人,好像挺厉害的,你就不怕,我们两个人都被抓住?”
“我只知道,若是偷听上神讲话,十有八九,会被关进天牢面壁思过几百年。纵然你不是九重天的人,我才更要救你。”
“冥界同天界向来无所交集,今日宴请三界之主,冥王未亲自驾临,恐怕已经落下话柄了。”我卷了卷袖子,无所事事的玩弄着手中的折扇,“倒是你们天族,居心叵测,若真是和冥界交恶,也只能落得两败俱伤。”
“这些事,自然有天帝同冥王操心,与你我二人毫无瓜葛”
他的这句话倒是真正说的有道理,我懵了片刻,“你叫什么名字,改日,还能再见么?”
“九歌”他轻轻开口,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九歌,我在心中将这两个字徘徊了片刻,拱手同他一礼:“今日之恩,来日定当报答,告辞。”
自十万年前之后,我便晓得九重天上的这些人,都是没心没肺的,委实是今日他救了我,来日我也必当要报他的恩情,但也如颜玉所说,这些人都是活了几十万年的,心中早已将儿女情长磨灭殆尽,剩下的只有所谓的天下苍生。
“等等。”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猛然间拉住了我的手,我一阵恍然,呆滞的看着他,他眉眼柔和,温润如玉。“明日,我在这里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等你。”
回到园子中的时候,我手中握着自己的扇子发呆,庭前袭来一阵冷风,墨玉徒步来到我的身侧,问道:“怎么出去了片刻,回来如此伤神了?”
“阿玉,你还记得,十万年前的那件事么?”我冷淡的问他,他沉了片刻,道:“自然记得,怎么,今日遇见了冤家?”
我腾然站起身,握着折扇往手掌心狠狠一拍:“我今日遇见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九重天的天启上神。”
颜玉若是事先料到了一般:“今日前来,我早已猜到你会撞见他,所谓冤家路窄,不过,他见到你是什么反应?有没有哭爹叫娘后悔当年把你甩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见到了他,他没有撞见我。”
“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总会相见的,他当年忌讳你的身份,如今也算是因果循环,你大可不必为十万年前的事伤怀。”他斟了一杯茶,兀自的抿了一口:“姻缘此事不可强求,正如你当年历的劫,可遇不可求罢了。”
听他谈起我当年的劫难,我惊诧了一番“当年的事你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场劫是场情劫么?”
“其实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举起杯子在手中把玩:“当年的那场姻缘,本是不属于你的,你只是替她补了一段红线罢了。”
这番话说的好是伤我的心,我握着袖子捶足顿胸:“阿玉啊,这些年了,你说话依旧是这样的直白。”
翌日一大早,九重天那领路的神官便侯在门外,恭敬且有礼道:“请二位大人去祭坛,参加三界大会。”
颜玉着了一身浅月牙颜色的衣袍,今日并未拿着那把随身的扇子,长袖垂下道:“从此三界大会,乃是三界帝君派遣使者,进那八荒镜中比试一番,谁输谁赢,便一目明了。”
我点头唔了一声“神官大人请带路吧。”
头次见到那面八荒镜,与我冥界的那面混沌镜大差不差,只是比上混沌镜明亮一些。神官将我与颜玉安置在靠祭台前的两个梨花木镶和田玉的坐席上,居于此位恰好能将那镜面中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你看那居于正位的,便是天界的暮南帝君。”颜玉斜着身子拿茶之时,小声的道了一句:“他是天帝的叔父,为人饱受三界赞扬,算得上是个通情达理的神仙。”
我半清半楚的顺着他目光敲了过去,容颜瞧着倒是俊俏,可贵的是这般大的年龄竟然依旧容颜不改,身着浅紫色绛云边的袍子,目光幽深如井,眉眼处倒是与昨日中瞧着的那个男人有些相似。
“这天帝的叔父今日代替天帝参加三界大会,倒也说的过去,改年你再过来的时候,便说是我爷爷,这样也可以同他们天族比上一比。”
此话一出,颜玉一口茶水呛了进去,连忙抖着袖子遮住脸缓了许久,后才怯怯道了句:“我倒是想,可不敢,除非你再给我九条命,让我像狐狸那样可以死九次。”
我被他狼狈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须臾,那台下的席位皆被来往的仙人妖怪给占的满席。妖界帝君看着鹤发童颜,着了白色的袍子稳重的落座在暮南帝君的另一侧,我寻觅了四下,想到昨日那人同我说的话,祭台未见他身影,踌躇了片刻。
黑白无常领着一众黑脸阴阳的鬼差赶了过来,朝着颜玉行礼之后,便在我耳畔小声道:“王上,此场大会共三天,第一天是由我与白无常应付,第二日是判官大人,第三日乃是大司命,只是今年同往年不一样,天族倒是派了战神与其中一位上神应战,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撂下杯子,理了理袖子,小声回道:“无事,胜败终究是看最后一场,你们不用太在意,颜玉他功力高深,区区一个上神,无所谓的。”
一旁的战鼓已然被天将擂起,震耳的鼓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只浅浅听着身畔的颜玉低估一声:“你倒好,将所有的问题都扔给了我,自己图了个清闲。”
我亦是低声回道:“我只是怕自己失手把他打死了。”
“那我若是失了手,到头来还要连累你。”
“好歹也是个上神,岂能会让你轻易失手。”我瞥了他一眼,轻松道:“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成败与否,我向来不在意。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我好歹是个尊神,改日定是能将这笔债讨回来的。”
他嘴角微微一扬道:“有你这番话,我倒是放心多了。”
八荒镜被神官用咒法开启,镜面呈现出一扇金晃晃的大门,门上雕刻着麒麟踏火,三界派遣的人皆有序走进镜中,那八荒镜是一片结界,结界中会有三把上古大神铸造的法器,或是弓,或是剑,也或是一把匕首。
那匕首虽是最不好用的东西,但威力实在是无穷,不过那黑白无常运气也忒好了些,上去便摸了把匕首。
“往年摸到匕首的人,都会是最后胜利的人,看来黑白无常的运气不错。”颜玉于一旁抿了一口茶水,言出之时,那暮南帝君也朝着这旁轻轻扫了一眼,浅浅道:“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