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鸿回答:“末将当日恰好在场目睹了全过程,陛下又因此事震怒,作为臣子理应知无不言,为陛下排忧解难。”
既说是为了皇帝,并不存在偏帮的想法,萧驷玉眸光不禁发沉,“边境苦远,孟大人接旨回京一路劳顿,改日我备桌酒宴替大人接风洗尘。”
“多谢太子。”
孟思鸿作揖谢恩,也不虚假推诿。萧驷玉假笑愈甚,转身对着姜汐道:“你已经怠职不止一次,如今又没我准允私闯校场,回府后自去领板子。如有再犯,直接杖毙。”
看他的表情不像在说笑,姜汐惊恐得垂首领命,不敢再吱声半语。孟思鸿看出她的害怕,忙解释:“其实,末将与她在灯会有过一面之缘,还捡到了她的随身之物。今日凑巧碰上便请她过来,交还此物。不曾想害她擅离职守,过错在末将,还请太子宽恕她。”
闻言,姜汐眸光一亮,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亏是让满京男女老少爱慕的公子,太温柔亲切了。反观萧驷玉笑的一脸善解人意的说:“既然孟大人请求,我就暂且饶她一条命,不谢恩吗?”
“谢殿下宽恕。”
姜汐赶紧施礼谢恩,在萧驷玉转身离开时跟随其后,走了几步回头又望了眼孟思鸿,心里暖融融的。她这般少女怀春的模样全被萧驷玉看在眼里,上马车时故意停住,问道:“孟大人长的可俊?”
“……啊?”
姜汐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他冷哼道:“全京阳的世家小姐、包括平民妇孺都喜欢他,难道你不喜欢?”
这是在吃味京阳城的女子都喜欢孟思鸿不喜欢他?原来,男人之间也有攀比嫉妒心啊。
姜汐稍想了想,笑着答:“奴才肤浅,耽于美色,不过殿下生的比孟大人好看。”
他唇角微勾,“哦?那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他,不喜欢我呢?”
“因为殿下如九天神月,高不可攀。就像奴才,一直只敢把殿下捧在心里,半点不敢亵渎。”她笑起来像颗蜜饯,甜丝丝的,看的萧驷玉心中也如沾了蜜儿似的,不禁俯身凑近她,沉沉道:“你就不想胆大包天,攀一攀月?”
姜汐呼吸陡然发窒,近在咫尺之间闻到他衣襟上好闻的熏香,有片刻的心悸恍惚。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慌张不知如何接话,几次张嘴都被哽住,只能木木缩着脖子回望他噙满笑意的眸。他不离开,姜汐也不敢呼吸,直到憋得脸色涨红快要不行,他才笑着直起身子钻入马车内。
姜汐慌忙大喘几口气,抬头便见聋鸽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看的都让她有点不自在了。回东宫这一路,姜汐都在想萧驷玉那句话,殿下这是在调戏她?
可一个卑微的奴才,萧驷玉从来不放在眼里的。直到进了东宫,裴晚儿到访,萧驷玉便专心致志对付她,话里话外全是暧昧不清的关心。看着两个人亲密无间又登对的样子,姜汐才松口气,无奈的敲打自己的脑袋自嘲:“姜汐呀姜汐,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那种不着边际的想法都有。”
萧驷玉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呢。托了裴晚儿的福,闲杂人不用进出伺候,大家也可偷会儿闲。姜汐索性搬了张凳子坐在下人院子里,晒着太阳嗑瓜子,越磕越无聊,越无聊越是反复回忆早晨入宫发生的事,以及孟思鸿。
想到他,姜汐不禁脸上发热,惹得干完活回来的月瓷诧异道:“姐姐,你坐这儿会不会太热,脸都晒红了。”
“月瓷。”
她放下手里的瓜子,一脸神秘的问月瓷,“如果想报答一个人的救命之恩,应该怎么做?”
月瓷说:“话本里演的,是以身相许。”
“那太早了。”
姜汐的脸更红了,羞得一把捂住自己发烫的双颊,简单把对方形容了一遍。身份尊贵、武艺也高,生的又好看,好多女子爱慕。这一款的人,该怎么报答。月瓷思来想去最先想到的是萧驷玉,一脸震惊:“姐姐,你难道喜欢……”
话没说完,被姜汐捂住嘴巴,“嘘!你心里清楚就好,不要讲出来,毕竟我只是个奴才。”
“我保证不会乱说。”
月瓷信誓旦旦的点头保证,接着又说:“其实在灯会上,我就瞧出来他对姐姐有点不一样,可也没多想,原来姐姐也同样心存爱慕。说到报答的话,他身居高位、家世不俗,普通的珠玉琅嬛他必是经常瞧见,不在眼中。山珍海味也是不值一提,哎!姐姐不如亲手做些精致的小点心,重在情意,他肯定欢喜。”
姜汐顿悟,对了,孟思鸿经常需要在校场练武又要巡视皇城,必然会消耗体力饿肚子。她连连夸月瓷聪明,便不再晒太阳跑去小厨房找师傅教做糕点。可是绣花缝补她倒擅长,做菜做点心实在难为她,教来教去不成功,气地师傅差点砸了锅。
姜汐却是打定主意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死缠烂打继续学,每日废寝忘食的学,连伺候萧驷玉用膳的时辰还请月瓷帮忙顶替。萧驷玉今次不见姜汐的踪迹,反是月瓷来试菜布膳,不由问:“怎么是你来,姜汐呢?”
“她……她不舒服。”
想到不能提前让萧驷玉知道姜汐的心意,于是扯了慌。萧驷玉却并没被唬住,“全府上下的仆人,数她力气最好,冒雨泡冷水也不见打喷嚏,怎么会三天两头不舒服。她是在玩什么花样,你又在遮掩什么!”
听到他温怒的语气,月瓷立马跪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姐姐其实……正在小厨房为殿下学做糕点。”
闻言,萧驷玉拿茶盏的动作微顿,“为我?”
“是。姐姐说想要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思来想去殿下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缺,便想着亲手钻研学做点心报答殿下。”
萧驷玉的唇边不由自主上扬弧度,不禁问:“她会吗?”
“刺绣功夫姐姐倒是上手,这糕点真不会,膳房的师傅被她气了好几回,恨不得砸锅求饶叫她姑奶奶。”
听着月瓷这番表述,萧驷玉没在场竟然都能想象出来是怎样的画面,不免笑出声来又觉得太喜怒现行,装着咳嗽了声,“她既有心学,那就让她学吧,当差之事你们互相商议调整。”
见萧驷玉竟然没生气,月瓷更应证了自己的猜想,果然姐姐在他心中不一样。也因萧驷玉的命令,全府上下都暗中知晓了姜汐在给殿下做糕点,谁也不敢轻易偷吃她的东西,本来被气到上火的厨子也一改气性,十分耐心的教导起她。
也因得大家昧着良心的马屁,一口一个糕点模样好看、吃起来肯定更美味的幌子,让姜汐以为自己火候到家了。她请大家品尝没人敢碰萧驷玉的“专属”,她便铤而走险决定把这盘糕点混在午间的点心里送进寝殿,请太子殿下品鉴。
她想,这么矜贵的人如果说好吃,那肯定是过关了。
“殿下。”
姜汐在午间送入糕点,看萧驷玉正在醒盏沏茶,于是端着盘糕点呈上去,“这是膳房刚出锅的玉蔻糕,您要不要尝一尝?”
“嗯。”
萧驷玉搁下茶叶,去拿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咬了口,咀嚼时眉宇倏地皱起,甜腻得简直难以下口。他看了眼姜汐,发现她睁着一对乌沉沉的眼珠,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又见她端盘子的两只手上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和烟灰,料想做这些东西着实费了些苦工。
他突然觉得这糕点也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你觉得好吃吗?”
“……奴、奴才试过,觉得挺好吃的。”
她惯来是爱吃甜食的,做糕点的时候也亲自尝过,觉得可以才敢端上来,“殿下觉得呢……不好吃吗?若不能吃,奴才这就端走。”
她可不敢让他再吃下去,要是发起怒可是会脑袋搬家。没曾想她刚要端走盘子,萧驷玉先一步把糕盘夺走,像个护食的孩童,一脸的敌意:“好大的胆子,主子没说撤你敢私自端走!”
他咽下口里的糕点,又拿了一块塞往嘴里,故意赞赏道:“不知是谁做的糕点,与往常的味道不同,很是好吃。”
“是奴才。”
得到认可,姜汐兴奋至极,“殿下说好吃,那一定是真的好吃。”
看她粲然一笑,萧驷玉也周身轻松,口中黏甜的糯米糕点也越来越软,直能化到心窝子里去。虽然身为太子,底下多的是人巴结奉承,可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父皇表面对他爱护,却每逢涵妃一事上,总不念骨肉亲情对他大打出手。
什么尊贵储君、天家威仪,百姓趋之若鹜的,在他眼里不过肮脏可悲。
“小奴才。”
他轻唤一声,在姜汐茫然抬头时,伸手抚在她的脸上,指腹轻柔替她擦拭沾染的碳灰,“有爷在,你尽可懵懂无知,东宫担着、爷替你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