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辛阳公主来了兴致,一脸惊喜的望向他。萧驷玉凑近她耳畔简单说了几句,让辛阳公主略有迟疑,“他会不会因此恨透我?”
“会。”
萧驷玉如实把后果告之,又道:“他原本就不喜欢你,要么试一试这个法子,要么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将来娶别的女人。不过辛阳,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让给别人吗?”
“那不能够!”
她一下子被触到底线,叫了起来,侧头扫了眼脸色苍白、处在昏迷中的姜汐,下定决心道:“我要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
萧驷玉相当满意她的反应,笑了笑后抱着姜汐转身离开。
从死牢出来后,萧驷玉没把姜汐带回东宫,而是择了城郊一处宅院安置,又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大夫瞧她身上总共有七八处外伤,两条手臂两条腿皆已脱臼,料想是遭了不少罪。接臂膀是极痛的,尽管姜汐昏迷还是被疼醒过来,扯开嗓子惨叫。
这一喊,让原本立在床尾波澜不惊的萧驷玉,心里一刺,不由苛责大夫,“你轻些。”
大夫忙说:“正骨接位,疼过一时便无碍了。”
话落又去接左臂,惨叫声比之方才更响了些,萧驷玉不忍再看,别过头去闭住眼,拢在广袖内的两手死死捏住拳。
接的时候这么疼,被生生脱臼时该更疼吧。
是他疏忽了。
明知辛阳是个什么德行,还同意她孤身前往,他心中懊悔万分,不免呼吸也有些局促起来。
姜汐没回东宫已有数日,加之萧驷玉刻意营造出寻人无果的样子,让月瓷愈发焦灼不安。好在三日后孟思鸿凯旋还都,街上人多,她就守在孟思鸿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终于让她等到。
“孟大人。”
月瓷跑上去拦住他的马,让孟思鸿不免疑惑:“你是谁?”
她长话短说,先道明身份又把姜汐蹊跷失踪的事相告,末了,跪在地上恳求他,“姐姐被公主请去后便再没回来,殿下去找过几次都没见人影,我怕她出事,求大人救救她!”
“你安心,我这就去趟宫里。”
孟思鸿安抚完,面色冷峻得掉转马头,向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他以交还护心镜为由,见了辛阳公主一面,坦言要人。辛阳公主自是气恼,“你刚回就来找我要人,奇怪了,这姜汐是东宫的人,你该问太子要人才对。”
“她蒙公主召唤入了宫,便再没回太子府,请公主把人放了。”孟思鸿恭敬垂首,说出来的话却让辛阳公主更是怒焰滔天,随手将护心镜摔砸在地上,厉斥道:“枉本公主每日担忧你出征危险,还亲自送护心镜给你,你倒好,刚回来就只想着那个奴才!还敢以谢恩之名,当面质问我!”
孟思鸿对于她的愤怒并未放在心上,固执得重复:“姜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请公主把人还给末将。”
这句话刺激到了辛阳公主,气的她小脸铁青,“你受了我的护心镜,等同受了我的一番心意,如今跟我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孟思鸿,你是在戏耍本公主吗!”
他瞳仁一窒,有些震惊听到这番话,尔后叹声气,言语真挚不容暧/昧的回答:“末将该死,让公主会错意。末将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姜汐,此生装不下第二个人。”
“孟思鸿!”
辛阳公主悲愤,气得几乎咬牙切齿,泪水盈眶的瞪着他,哽噎道:“是,姜汐是在我的手上,不过我不会把她还给你,你就死心吧。”
公主不肯交人,孟思鸿也无法强逼,他辗转去找过萧驷玉及端妃,皆无用。最后只好动用立功的赏赐求皇帝出面,把姜汐救出来。皇帝答应,去找辛阳公主问话,她死咬自己未曾窝藏东宫奴才,又容许太监宫女去灼华殿里外找遍,哭哭啼啼埋怨皇帝冤枉她。一来二去,连上吊的把戏都演了出来,皇帝无奈,总不至于为了个奴才惩罚女儿,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孟思鸿绝望,只得再去找她,言语之中再无头次的冷傲,“公主,把姜汐还给末将吧。”
“孟思鸿你好威风啊,竟敢拿父皇压我。我告诉你,再敢威胁逼迫,明日我就送一根姜汐的手指去你府上!你一日不打消要她的想法,我就日日送她的手指耳朵给你,直到她变成一堆烂肉,看你还怎么娶!”
战场上再凶悍的敌人,他尚且能与之搏命,可眼前是个女子,还是大燕国尊贵的公主,他无计可施唯恐姜汐落入她手里再多些时日,会有性命之忧。
他深吸口气,问道:“她还活着吗?”
“自然。”
辛阳公主见他气势大有消减,心里很是畅快,说完就见孟思鸿突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抱拳道:“只要公主放了姜汐,末将愿为公主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你真愿意为我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是。”
她掩唇噗笑出来,眨着眼睛一派天真烂漫,“我不要你当牛做马,更不要你为我赴汤蹈火,我只要你当我的驸马。”
“公主!”
孟思鸿骇然抬头,对上一双黑白明净的眸子,她笑靥如花却如沾毒般噬人傲骨,“你不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今日就给孟府送一对眼珠去。”
他垂下眼帘,似铁骨被一寸寸消磨殆尽,身上的每一道疤痕全是在沙虎关留下的,她被围困在恶水,满心全是战胜回朝娶姜汐,靠着这个信念才屡次在垂死边缘挺了过来。好不容易打赢了,她却在危难边缘。
心中巨疼,卓葛的刀砍在他的背上,削掉大块皮肉,都没有这么疼过。
“你既然不愿意,那算了。”
辛阳公主瞧见他脸上的动容,故意话头一调就要走,孟思鸿捏紧双拳,僵硬着身子回答:“末将愿意!”
大约是心意相通,在孟思鸿妥协之后不久,姜汐骇然从梦魇中苏醒过来。她一下子坐起身,扯痛身上的伤口疼得她皱眉抖了几下。等痛意逐渐消下去,姜汐环顾四周,发现陌生的屋子里陈设雅致,窗前矮几上的青花瓷瓶里插着支殷红欲滴的梅花,枝丫延伸至半开的窗户上,恰有鸽子飞扑落在窗台,雪白羽毛随风飘入,零落在案头。
萧驷玉取了信鸽足上的纸条,看了眼,唇颊边扬起笑意。
等他收信折回屋子,见姜汐坐在床上一脸木讷,想着是没事了,心里也大松口气,端着桌上的药碗走上去,斥责:“我与你怎么说的,申时一定要回东宫,不许玩过头。”
想到灼华殿里发生的事,姜汐瑟瑟发抖之余,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止也止不住,最后一抽一噎哭得削瘦的双肩都在不停起伏。哭得再厉害,话倒是还清楚:“多、多谢,殿、殿下。”
当时看到萧驷玉离开灼华殿,她好绝望。
没想到,他还是找到她了。
“她吓着你了?”萧驷玉不由放轻语气,替她擦擦眼泪,哄着道:“以后她来要人,爷替小奴才挡着。”
她含着药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痕模样可爱到让他心痒。他心痒了更要伤她的心、断她的情,装的一副温柔大度模样,告诉她:“在你昏睡这几日里,出了件喜事,孟思鸿回来了。”
姜汐喝药的动作顿住,眸光澄亮,“他打赢了?”
“收复了咸沣古城、砍了卓葛的脑袋,举国同庆。”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着姜汐的表情,见她连日灰败的脸上重燃光芒,不免有些吃味。尤其是她连药也不喝了,急匆匆想要找鞋下床,被萧驷玉拎了回来,“急什么,今日皇宫设宴替他接风洗尘,我带你一同去便能见到他。”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姜汐狐疑的看向他,“殿下想做什么?”
“不许这样猜忌我。”
他一把捏住姜汐软糯的脸颊,沉着脸警示:“看你伤得这么重,我于心不忍大发慈悲,准备收回曾经的话,许你与他长相厮守了。”
姜汐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死劲捂了捂,一脸震惊得望向他,仿佛不曾认识他一样。
萧驷玉被她这一系列举止逗笑,轻哼道:“还不磕头谢恩。”
她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连忙跪坐起身,向他磕头谢恩,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能说的马屁话一股脑全掏给他。
有了萧驷玉的“放手”,姜汐吃完药便开始梳妆打扮,拖着没好透的身子花了压箱底的钱买了套新衣裳,美滋滋的等着萧驷玉带她入宫。日落天黑,宫里早已备好酒宴,只等宾客而至。承/欢殿内灯火通亮,丝竹之乐悠然而起,妃嫔公主们列席在侧,隐在一面薄纱屏障之后。
殿角安置的铜雀香炉内正燃着苏合香,白烟轻袅四散开来,一时恍若让人置身旖旎仙境。
姜汐跟在萧驷玉的身后拾阶而上,他一出现,众人皆施礼请安。这个场合她从未见识过,一时诚惶诚恐不敢抬头,直到萧驷玉落座,她半跪在身后随侍才敢四处张望找寻孟思鸿的踪迹。
孟思鸿今日穿了件月色锦衣,墨发高束,气质温雅一点不似上阵杀敌的将,反而像是舞文弄墨的儒士。
大约察觉到她的目光,孟思鸿抬起头与她四目相接,姜汐粲然一笑,他却突然瞥开刻意躲藏。
姜汐怔住,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