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始终跪在姜汐的面前，表情如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有微风拂过将四处的血腥味吹到鼻底，姜汐才逐渐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

她慢慢坐直身体，好奇问：“你是谁？”

女人抬眸，淡褐色的瞳仁里透着股疏冷，五官生的还算清秀，但都被眼里那份冷硬掩盖掉。

她没有回话，伸手从怀里拿出块令牌给姜汐看。

东宫二字，清晰可辨。

竟然是萧驷玉的人。

她前脚刚离开东宫，后脚就遭到山贼袭击，而萧驷玉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谢谢。”

姜汐摇摇晃晃爬起声，道了句感谢便不与她多说，自顾自往回走。那个女人也跟了上来，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不多不少跟着她一路从荒野走到城内大街。

姜汐觉得她古怪的很，话也不多说一句，就这么沉默跟着，像个影子。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李府守门的家丁见姜汐灰头土脸得走回来，随行的婢仆车驾全不见了，奇怪的往外头张望了几眼。

姜汐说：“流血死掉了。”

“啊。”

家丁惊诧得瞪大双眼，正要追问，见一个红衣女人旁若无人的迈入门槛，连忙拦上去，“哎！你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乱闯！”

女人定定看着姜汐，似乎在说是跟她一路的。

家丁扭头问：“大小姐，这位是您的朋友？”

姜汐懵懂摇头，转身踉踉跄跄往府里走。萧驷玉派来的人，说的好听是保护，说的难听是眼线，她如今不能让这样危险的人待在身边。

家丁见她不是姜汐带回来的人，起了狗仗人势的脾气，横着木棍子驱赶女人离开，女人被拦了又拦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握着剑鞘在极力克制杀生。

姜汐没有会自个屋更换衣服，穿着沾血的衣裙直接去了李熙如的闺房。正在吃药的李熙如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惊得推开喂药的婢女，“傻子，你怎么了？”

“裴良娣怎么祸害你了，说来听听。”李熙如刚哭过，眼睛还肿着，却仍然好奇今日宴会上发生了些什么。

姜汐回答：“大夫人没骗人，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不过裴良娣觉得我吃的太多不喜欢我，要她的奴婢赶我走，还拧我的胳膊。幸好小玉来了，给了那个奴婢三十大板子。”

她说完，把祛疤痕的药膏递给李熙如，“这是小玉给的药，涂了，二妹脸上的红疹就会好。”

李熙如一怔，接走药膏后，不相信得问了句：“给我的？”

见她连连点头，李熙如心里很不是滋味，翻着白眼瞟了她两眼，见她还在傻乎乎的笑着，不禁问：“小玉到底是谁，总听你挂在嘴边，他是太子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姜汐甜甜一笑：“萧驷玉。”

哐当，药膏摔在地上。

李熙如没拿稳，一脸震惊得僵在那儿，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遍：“叫什么？”

“萧驷……”

玉字还没说出口，姜汐的嘴巴就被她捂住，“当今太子名讳岂能直呼，你刚才说……”

李熙如五雷轰顶，难怪最近父亲仕途顺遂，官运亨通，原来这个小玉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她低头多打量了几眼姜汐，这个傻子真的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吗？

她家什么时候成了藏龙卧虎的地方。

可笑的是，这个傻子大约连什么是太子都不知道，只管小玉小玉不要命得乱嚷。

给李熙如送完药，姜汐回去沐浴完换了身衣裳。婢女们正在铺床燃香，那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隐隐有下雨的迹象，因她痴傻，那些婢女干活的时候不会在她面前避险，想什么说什么。

“府门口站着的姑娘是谁？据说站了好几个时辰，赶也赶不走。”

有人说起这件事，旁边人便接话答：“好像是跟着小姐回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进来，眼看着要下雨了，不知道会不会还站在那里。”

闻言，婢女发笑，眸光往姜汐这边示意了番，“又不是傻子，下雨还站在雨里不走。”

其他婢女便掩唇轻笑起来。

姜汐全当没听到，嚼着嘴里的糕点看了眼窗外，天很暗，远处隐约还有雷声滚动。半夜里，姜汐被这道雷声惊醒，屋外雨声很大。她在黑暗里睁着眼，想着那几个婢女说的话，心里很不安。

思来想去，她到底于心不忍，下床披了件袍子，撑着把油纸伞往外跑。

等她推开府门，诧然发现那个红衣女子竟然还在，也不躲雨，倔脾气的站在滂沱大雨中。

“你怎么还在啊？”姜汐连忙走上去，把伞撑过她的头顶，“大雨也不躲，比我还要傻。”

女子唇色冻的发紫，抿了抿没有说话。

姜汐也不想其他，拉着她往府里去，又叫醒在外屋偷懒睡觉的丫鬟，“去烧热水。”

丫鬟看了眼淋成落汤鸡的女子，皱着眉去厨房烧水。

“大夫说过，穿着shi衣服会生病的。”姜汐从衣柜里翻出套衣服塞给她，女子犹豫会儿听话的绕到屏风后面去更换。

等她换完出来，热姜汤已经端了过来。

“你快喝。”姜汐替她把凳子拉开。

女子僵立着不坐，捧着瓷碗把姜汤一点点喝下肚。看她脸色转好，没有之前的僵白，姜汐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一直站在外面干什么，小孩子都知道下雨要躲。”

女子张张嘴，往四周环顾一圈，最后径直走到书案边，拿了纸笔写了字，交给她。

纸上很简单两个字：哑雀。

“你叫哑雀？”

她点点头，回身又去写了一行字，“属下奉命保护小姐。”

果然是萧驷玉派来的眼线，想到她的名字，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让姜汐不由想到聋鸽。

“小玉身边有个聋鸽。”她试探的提了一嘴，哑雀唇畔露出丝微笑，“他是属下的哥哥。”

难怪，一样的武功高强。

姜汐以手托腮，笑眯眯的说道：“小玉有聋鸽，我以后有哑雀，我们更相配了是不是？”

哑雀点点头，将碗里最后一点姜汤喝下去。

自从知道她是太子派来的人，李府的下人对她十分恭敬，就连日常在姜汐面前毫无遮掩说她傻瓜的下人们也不敢再口舌是非。

他们都怕哑雀腰里的那把双剑。

姜汐很受用，坐在大太阳底下剥桔子，看着下人们远远不敢靠近的样子。

“哑雀，给。”

她把橘子一分为二，给她一半。像是没想到会得到分食，哑雀的表情有片刻的怔住，慢悠悠的接过橘瓣塞到嘴巴里。

尝到酸甜的味道，她小抿了下嘴，听到姜汐说：“你这么轻易吃下去，就不怕东西里有毒？”

哑雀陡然震住，她对萧驷玉拥有十二分的信任与忠诚，所以主子让她保护的人，她也选择相信。

何况，哥哥告诉过她，这位小姐对主子而言非比寻常。而姜汐又是个孩子的思维，所以她放下多年在刀口舔血生涯上的谨慎。

“噗！”

看她不敢再咀嚼的模样，姜汐捂嘴笑起来，“小玉经常这么说话，我学的像不像？”

哑雀点点头。

姜汐捧着肚子咯咯发笑，好像这是个非常有趣的事。虽然不懂她的心性，但哑雀没来由觉得有点发毛。姜汐刚停住笑，就瞧见回廊里有两个婢女，拿着块绢帕在嬉笑打闹。其中一个无比艳羡的说：“哎呀，你就让我看看吧，不要那么小气。”

“这可是那些世家小姐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花了我二两银子呢！”

另一个死活藏着绢帕不给她看，这么追逐打闹撞到了立在回廊里的哑雀。

两人一见她们，立刻退缩在旁边，“大小姐。”

姜汐从椅子里站起身靠近，笑着问：“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好不好？”

婢女本想拒绝，余光里瞧见哑雀的手摁在腰际佩剑上，只能不情愿的把视作珍宝的帕子交出来。

“真好看，哪里买的？”姜汐看着帕子上的繁琐绣纹，凑近些还能闻到上头价值不菲的熏香，顿时生出了疑惑。

婢女回答：“是世家小姐们绣的东西，裴良娣贤良，特地邀请各家官宦小姐们聚集赏谈。让小姐们发挥所长，制作拿手的东西，以此贩卖，把所得的银两充入军饷，发放给戍边战场的将士们。尽一份绵薄之力。”

姜汐心中一沉。

上次设宴本该让她在世家小姐眼中丢尽见面，风言风语也流出宫门。没想到裴晚儿来了这么一出，倒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这上面去了，自然占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这样的好名声，对东宫得宜，对太子更是好。

姜汐把帕子还给婢女，心中想着该怎么让自己回到东宫，让萧驷玉把逐渐堆起来的好名声全部销毁。

怎么让自己，可以有重新杀他的机会。

她思来想去，摸了摸脖子里挂着的玉哨。

有了！

“哑雀，我想吃城东的红糖栗子，城西的马蹄糕、城北的荷花酥。你能替我买回来吗？我好想吃！”姜汐rou了rou肚子，想把她先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