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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短命的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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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考试开始前,尹亮如此说道。

“什么意思?”

尹心一边在一块磨刀石上飞快的打磨着一把锋利的菜刀,一边问道。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你的身体什么情况,就算入选你也苟延残喘不了几天。你根本心知肚明,还特地来跟我争这个名额,让我们家的长辈们丢人就这么有意思吗?再说了。你根本不可能赢了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尹亮冷冷的说道。

尹心置之一笑,继续打磨着手中的菜刀:

“如果我真的赢不了你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忧心忡忡的特意跑来材料间来恐吓我了,不是吗?”

尹亮不屑的冷笑一声:

“尹心,你少在嘴上占便宜了。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或许你真的得到了董事长的真传,但那又如何?你注定活不到成功的那天。”

说着,尹亮面带讥诮之色的凑近尹心的耳边低声道:

“不如就让堂兄我在你最后的几天人生中好好教会你,什么叫夹着尾巴做人……”

“嘭!”

正当尹亮冷笑着口出恶言之时,尹心突然猛地将手中的菜刀狠狠地剁向了身边的案板,一声巨响,刀刃深深的嵌入了案板之中,木屑横飞……

尹亮被尹心突然的举动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问道:

“尹心,你,你想干什么?”

“滚。”

尹心面无表情的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状,尹亮也不敢再继续口出恶言,放下句狠话便溜之大吉。瞥了一眼灰溜溜的逃走的尹亮,尹心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用手帕掩住口鼻,良久后才止住了咳嗽,拿下了掩嘴手帕,手帕中赫然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哗!!!”

坐在餐桌前的一位胖子突然将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猛然泼在了一位少年的身上,因为突然遭到滚烫的汤汁袭击,少年一边惊叫着一边摔倒在地,被烫得到处乱滚。

“废物,废物!居然在这碗红烧肉里加入了如此之多的甘草。甘草确实能给食物融入一丝清甜,但和香猪肉同炖,只会破坏香猪肉原本厚重的肉香,而且《本草纲目》也有记载,甘草与猪肉同食,会导致食物中毒。我看你是因为偷懒没有将香猪肉加工处理,临时为了掩盖猪肉本身的腥味而故意多放甘草,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拿不上台面的废物!滚出去!”

少年一边哭着一边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走出了大厅。余怒未消的胖子抓起一旁的名单扫视了一眼,随即挑了挑眉毛:

“这是怎么回事?尹心,尹亮,这是一家人吧?”

“是的。他们两个都来自江南的尹家,赫赫有名的四海餐饮集团就是他们家经营的。”旁边的一位工作人员笑道。

“我们蓬莱阁有规定,同门不得相争。因此不允许一家的两个人同时入学,怕的就是在以后激烈的行业竞争中伤了亲情。所以,就算这两人都是人才,恐怕也必须要淘汰一个。”胖子皱眉道。

“黄朗师傅,我早已经把这条规则告诉两人了,可这两人都表示,会当着您的面用江南菜一决高下,失败的人将退出,把机会让给胜利者。”工作人员笑道。

闻言,一只趴在胖子脚旁的小白猫突然竖起耳朵晃了晃。望着小猫的反应,黄朗挑了挑眉毛,思忖片刻后点头笑道:

“嗯,有意思。把他们两个叫进来吧。”

富丽堂皇的考试大厅中,迅的布置好了两具颇有现代风格的移动式吸油烟灶台,灶台上的各类厨具也一应俱全。准备完毕后,身穿厨师服的尹心和尹亮同时走进考试大厅,对视一眼后就拎着自己的材料箱,各自走向了灶台。

“规则你们应该很清楚,你们两人将在半小时内用提供给你们的场地和炉灶做出一道美食,至于食材,则用你们自备的材料完成。时间紧迫,请抓紧时间!”

尹亮嗤之一笑,顺手从身边的保温箱中取出一块新鲜的高级霜落牛肉扔到了案板上。由于实在太新鲜,富有弹性的肉块就像一块果冻般,在案板上跳跃了几下才停了下来。没等肉块停止晃动,尹亮早已经拔出了那把被自己反复打磨得锋利无比的短刀,刀刃如风般扫向了这块令人垂涎三尺的新鲜牛肉,刀刃所到之处,就像切开豆腐一般迅的将鲜嫩的牛肉划开……

望着胸有成竹的尹亮,尹心一言不的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箱,然而,当尹心打开水箱的一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自己本来用来做“芙蓉蒸鱼”的鲜活鲩鱼,不知何时已经翻了白肚漂在水箱之中,应该已经死去多时。这条鱼是自己出高价直接从渔民手中买到的极品鲩鱼,生命力极强,今天早上还欢快的在加了氧气的清水中畅游,却怎么会翻了白肚……

尹心凑近水箱抽了抽鼻子,顿时眼神一寒。水箱中浓郁的酒香味已经说明了一切,有人趁自己不注意,在水箱中加了烈性白酒,这才是导致对水质要求极高的鲩鱼突然死亡的原因。到底是谁会下此毒手?尹心沉默片刻,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尹亮,尹亮正戏谑般的望着自己,那不置可否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定是他在材料室的时候趁自己不备,将烈酒倒入了水箱……

“畜牲!”尹心一拳狠狠地砸在操作台上。

“你说什么呢,堂弟。比赛中辱骂对手可是要失去资格的。你再这样,我可要向评委提出抗议了……”尹亮一边将切好的肉条有条不紊的扔进锅里,一边冷笑道。

望着已经开始烹饪的尹亮,尹心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寒冷。“芙蓉蒸鱼”对食材新鲜度的要求极高,直到鱼肉入锅的那一刻,鱼都必须保持极高的生命力,死鱼会大大影响口感,而蓬莱阁一向对食材的要求是严格苛刻的,如果用这条不知死了多久的鲩鱼为评委做菜,那么毫无疑问将瞬间出局……

“冷静……冷静,尹心!”

尹心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没错,死鱼又如何?被医生断言活不长的我,从小就只配在家里使用这些最下等的材料来进行烹饪。我早已经习惯了面对这些已经不新鲜的食材,既然这样……

尹心猛然睁开眼睛,手中的尖刀毫不迟疑的如疾风般掠过鱼身,将所有的鱼鳞、鱼鳍飞刮去,然后刀锋一转剖入鱼腹,只是迅的剔了数下,就已经熟练的将内脏、鱼鳃、腔膜尽数剖出,随后行云流水般流畅的剁掉鱼头鱼尾,将整条鱼沿鱼脊骨剖为两半,切成大片。

望着手忙脚乱的尹心,尹亮冷笑一声,挖苦道:

“事到如今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真难看啊。莫非你真准备让黄老师吃死鱼不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黄老师可是出了名的对食材考究,如果他知道你用死鱼来对付他,后果可就不好说咯。”

“我会做出怎样的东西,不劳堂兄你操心!”

尹心一边挥汗如雨的进行着烹饪,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见状,尹亮再度冷笑一声,也懒得再废话,而是将菜品出锅,端到黄朗的面前:

“黄老师,杭椒牛柳,请品尝!”

黄朗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菜品。色泽艳丽的杭椒泛着清爽的翠绿色,如宝石般熠熠生辉,而深红色的牛里脊还在滋滋的往外冒着油,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黄朗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柳,细细品味后,拍案叫绝道:

“好。牛肉鲜嫩多汁,杭椒清脆爽口,提味解腻,各项作料也是恰到好处。只不过,这牛肉实在是太过鲜嫩,实在令我惊讶……”

尹亮颇为得意的笑道:

“老师有所不知,家族为了全力支持我参赛,专门从岛国松阪弄来了一头获过专项奖的和牛,比赛前才进行现场宰杀。您所吃到的就是这头牛最高级、雪花分布最完美的区域中,最精华的一块牛肉……”

“百闻不如一见,区区一道杭椒牛柳就用上了如此奢华的食材,尹家的钱势果然逆天啊!对了,你的堂弟进度如何?我看,也不必再比了,怕是没有任何佳肴能压过这极品的牛肉了。”黄朗笑道。

闻言,尹亮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将目光投向了尹心。尹心此时已经开始起了油锅,在沸腾的滚油中炸着什么东西。尹亮挖苦道:

“尹心啊,我劝你还是直接退出考试,别再给我们家丢人现眼了。油炸鱼片需要事先腌制一到两个小时才能去腥入味,如今你只剩下十分钟时间,又能做出什么东西?”

尹心对尹亮的挖苦置若罔闻,而是继续在噼里啪啦的沸油中煎炸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另一口锅里似乎在煮着一些什么。见尹心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尹亮冷笑一声,摇头道:

“可悲啊。困兽犹斗,真是执迷不悟啊……”

“江南爆鱼,请品尝!”

正当尹亮摇头晃脑之际,一道热气腾腾的爆鱼突然放到了尹亮与黄朗的面前。炸得金黄酥脆的薄薄鱼片,配上一丛摆成松球状的翠绿色清新香菜,四溢开来的炸鱼香味令人食指大动。黄朗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正想夹起一块尝尝,突然,尹心将一勺深褐色的酱汁浇到了鱼片上,微笑道:

“这道爆鱼需配酱汁食用最佳。老师,请品尝。”

黄朗点了点头,夹起一片爆鱼送入口中。尹亮耸了耸肩,也夹起一片爆鱼冷笑道:

“原来如此,因为蒸鱼对新鲜度要求高,所以就做了难以细察新鲜度的爆鱼,因为没时间将调料腌制入味,所以干脆配制了酱汁。呵呵,好盘算。可惜没经过处理的鱼肉必然是腥味过重,仅凭这个,你就已经完蛋了……”

说着,尹亮将炸鱼片送入口中。

下个瞬间,尹亮的心脏就猛然一沉。

酥脆的外表,带来松脆的齿感。

洋溢的鱼香,在口中融化开来。

没有,腥味。

取而代之的,只有淡淡的酒香,淡淡的鱼香。浓郁的酱汁,芬芳的酒气,清淡的鱼香,三者毫无违和感的融化在一起,顺着舌尖,流入喉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同样深感震惊的黄朗声音颤抖着问道。

“怎么做到的,问问我这位堂兄吧,他可是今天的头功啊……”尹心冷冷的望着尹亮。

闻言,尹亮心中猛然一沉。

原来如此,明白了。

尹心早就表明要做芙蓉蒸鱼,为了给尹心捣乱,尹亮早就策划要将活鱼弄死。而由于准备仓促,手头缺乏称手的药物,因此尹亮的目光投向了厨房间的一瓶用来佐菜的美酒,可他没想到的是,尹心在短时间内就将这陷害变成了天然的优势——

华夏菜中,有一种著名的菜式叫做“醉鱼”,在做鱼时直接佐酒可能会使酒味太过浓郁而影响鱼香的口感,而事先将酒倒入水箱中使鱼慢慢昏醉则会使酒香保持得恰如好处,而且鱼儿在毫无痛苦中缓缓沉醉,这样的鱼肉,肉质会更加鲜美。这家伙,是利用了这一点吗……

“酱汁浓郁,酒香清冽,鱼香飘逸。短时间内,竟用这种普通的材料达到这种境界,看起来胜负已经很明确了。”黄朗满意的点了点头。

闻言,尹亮的脸色骤然一沉。其实从刚才尝到这鱼片的滋味起,尹亮就已经很清楚这场比赛胜负已分,而当黄朗说出这等赞誉之语后,尹亮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么,我宣布……”

正在黄朗公布结果之际,一位工作人员突然快步走到黄朗身旁,附耳低言了几句,随即递上一个手机。黄朗的表情明显略略一惊,赶紧抓起手机放到耳边。

“喂?您是……什么!这……哦,这样啊……”

一分钟后,黄朗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不住的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似乎正在听闻一件极其惊骇的事件一般。见状,尹亮的嘴角反倒浮现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挂掉了电话,黄朗在位子上坐定,踌躇半晌后,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

“下面我宣布这次比赛的结果。”

尹心与尹亮同时屏住了呼吸,准备迎接最后的判定。

黄朗再度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道:

“尹心这道江南爆鱼处理得恰到好处,油炸的火候合适,味道的融合得体,略胜尹亮一筹——但是!尹心!你违反考试规定,违规在考试前用美酒处理食材,明显是得到了外人的帮助,所以,我要判定你失格。这次考试的胜出者……是尹亮!”

听到这令人始料不及的结果的瞬间,尹心瞬间陷入了深深的震惊,猛然将目光扫向了一旁的尹亮。尹亮果然面带讥诮之色,似是一副早已知晓结果的模样。望着尹亮的表情,联想起尹亮在比赛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语,尹心寒声道:

“黄老师,如果不出我所料,刚才那通电话,是我家里人打来的吧……”

胖子脸色一滞,尚未开口,尹亮就抢先说道:

“尹心,电话是谁打来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已经出局了。你到底,还是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尹心冷笑一声:

“尹家那几个老家伙的不要脸也算是出了名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呵呵,这倒是,虽然结果我早已知道,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个地步。看黄老师的神情,家里应该是花了不小的代价吧。没想到你尹心临死前到底还是让家里大出血了一次,你总该满意了,毕竟你就是为了报复家族而来的……”尹亮恶狠狠的说道。

闻言,尹心不禁哑然失笑,摇头道:

“你觉得我辛辛苦苦的钻研厨艺是为了报复你?你觉得,我站在这里是为了报复家族?你要真的这么想,那我只能说——你想得太他妈的对了。我就是为了报复你尹亮,就是为了报复你们这些混账亲戚,就是为了报复这不公正的对待,所以才会站在这里。我就是要报复一切用狗眼看人,一切高高在上,一切不懂得正视人努力的人。你说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总有一天,我偏要叫醒你们这些装睡的人,让你们一贯轻贱人的狗眼,再也闭不上!!!”

“什么?”

听完这番宛若宣战布告般的话语,在场的所有人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大厅中央如一条怒的疯狗般低声嘶吼着的尹亮,和一脸风淡云轻,拂袖而去的尹心。一片混乱之际,一直趴在黄朗脚边的小猫却饶有兴致的望着尹心,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仿佛在微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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