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大狗狗终是收敛了气势,顺着主人脚的方向去嗅了嗅那个一动不动的散发着血腥味的东西,然后委屈的直哼哼,摇头晃脑的去拱了拱……依旧是一动不动,血腥味却更浓郁了。
而站着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俊美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想法,风吹过他的鬓角,有一种冷感的性感。
若有所思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些微讶异,“又怎么了?”
巨型狗狗一个劲的直哼哼,时不时的还呜咽两声,似乎是很委屈。
屋外哗啦啦的雨声,狂风肆虐,响声大作,更衬得屋内的寂静,平和。
早已说过这是一间别致的狗舍,它是由原本的宫殿改建的,保留了原本宫殿的恢弘,极为宽敞,除去那扇普通的门,门内装设如同宫里其他宫殿,分明是人居住的地方。
威风,是皇上的爱狗,会吃人,它住的地方无人敢靠近,据闻给它送食物的人也会有被吃了的危险。
只是,这宫里所谓事实确凿的传言,又能有几分真实。
“皇上,奴才可算找着您了……”一道格外阴柔的声音打破平静。
盯着血泊中一人一尸神思莫测的人回过神来,不急不缓的站起身。
“何事?”冷峻的像是从冰窟里发出的声音,来人躬着身子立马哆嗦起来,他是被刚进来看见的一幕刺激到了。
倒在一滩血中一个不像人的人怀里抱着的残缺的尸体,而五条大黑狗围着那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事物呲着牙。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万人之上的尊贵的人竟也不嫌弃这里被弄的这般脏乱……
在这个皇宫里,能穿着明黄色锦袍的当然是皇上,此人便是燕宁王朝第四代帝王,庆元帝,刘浙。
“今日皇后娘娘去永嘉宫给皇太后请安……午膳过后,永嘉宫的笛裳来长兴宫传了太后口谕,永嘉宫晚膳新弄了几个菜系,问皇上要不要去尝个鲜……”陈全立马俯身跪拜着,不敢抬头,那股子低气压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回了太后,就说朕晚些过去……”转身看了一眼那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活也活不过来人的,厌恶的皱眉起来,他极是不喜血腥味,那味道会刺激的他体内暴躁的那根弦,会让他止不住想要动怒。
“是,奴才告退。”陈全立马躬身跪退,才一转身,身后又传来声音。
“去宣柳粥道来。”
“是,奴才遵旨。”反身伏跪在地,领旨而去,脚步甚快。
刘浙一时沉默,他来回的踱步,威风一直在那可怜兮兮的哼哼,时不时拱一拱躺尸的人,又或是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来人!”
“在!”
却是从另一扇门外出现一个佩刀侍卫。
“她是什么人?”
“莲都宫掌灯宫女莲月。”
“另一个。”
“臣……臣不知。”
闻言,刘浙脸色生硬如铁,冷冷吐出两字:“去查。”
小灯笼是被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弄醒的,背部火辣辣的疼得到了纾解,她禁不住舒服的轻声呻吟,却不想睁开眼,身下松软的棉被让她觉得自己是躺在云上,飘飘然,轻轻的动了动手指,麻木而钝痛,让她稍稍清醒。
空白的脑海缓缓恢复正常,她终是睁开了眼睛,趴着躺着,侧脸向外,眼眸一转就看见那个立于她眼前的人,那明若星辰黑如曜石的眸子,直看见她的灵魂深处去了。
刘浙很平静的转开了视线,落在她的背部,然后抬起手指轻抹了最后两下,就收起了手,拿起床边的一个绣帕就开始细细的擦拭手指,小灯笼从那双玉手上收回思绪已是半响之后,后知后觉的惶恐起来,这个人是谁?她又是在哪里……
心思一动她就想起身,也是这一动,才发现了异样。
顿时,她的身体僵直住。
慢慢的抬起身子往下看了一眼,慢慢的调动目光,看向身前站着的人时,小灯笼终于无法再控制自己保持冷静。
错愕,惊恐,屈辱,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在她胸中激荡,太过突然的变故让她无法接受,思维甚至陷入停滞状态,最后化作一声低哑的,极度压抑的叫喊:“啊!”她双手紧紧的抱着身下的丝被,恨不得嵌进去,遮挡自己赤果的身躯。
“闭嘴。”那声音冷然乍响,还有丝讥诮。
小灯笼哆嗦着唇顿时叫不出来了,也没有力气翻身,就只能努力扭着脖子,拿眼去瞪着眼前的人。
羞耻感让她脸红如霞,脖子根都是红晕,眼睛不争气的冒出了泪花,那样子还真是有些孩子气,刘浙紧紧的抿着唇,才压下嘴角的弧度。
她才十一岁,身子骨还没有长开,却胜在肌肤白皙如丝滑绸缎,那也是因为身子弱,一向调养着过日子,不曾干过重活,她自小就被莲月教导的规矩守礼,就是在莲月身前也不会宽衣洗漱,粉嫩娇躯竟这般暴露出来,她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她那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样,刘浙慢慢的欣赏了一番,才不紧不慢的转了身,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洗干净了还不算污了他的眼。
小灯笼悲愤羞耻了一番,也渐渐松了口气,至少那人没有对她怎么样,也就是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傻了,那样好看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有想法……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妄想了,积攒了半天力气就想起身,那走开的人又返回来了,手里还带了件衣服,这时,小灯笼才注意到这个地方很大,很阔气。
视线还在四周摆设上转悠,兜头就被衣服罩住了视线,丝滑之极的衣服自动滑落,露出她微扬着的头,堪堪覆盖着她整个身子。
小灯笼神情微松,看向刘浙的目光一下子就柔软了。
此刻,他穿的是随意的素白锦袍,腰间配有一个玲珑精致的玉符,随着他走动而泛着银色光芒,再无其他饰物。
光是往那一站,气势顷刻间笼罩整个宫殿。
小灯笼自晓事明理以来就没有见过什么人,被莲月圈养的日子,只认识些莲都宫的宫女,而这两日也算见识了不少,只可惜从她的所知所闻中,还真没有眼前这号人物的丝毫描述可供她对号入座。
两人都没有说话,竟是对视半响,刘浙眼神明灭不定,似乎在走神,而小灯笼是不会说话,她还没回过神来。
“好好活着吧……”既然能活过来,也是天意,刘浙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小灯笼怔怔出神,眼神追着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
她脑子有些懵,记忆回转,才蓦然想起晕死之前的事情,歪着脖颈流血的莲月姑姑……
“唔……”一个激灵想翻身而起,却被突如其然的刺痛拉扯的头晕目眩瞬间就倒下去了,意识不清的最后她想或许是两日未进水米的缘故。
夜色倾洒在地面上,四周是一片寂静,刘浙回头看了一样威风库,恭候在门外的陈全跟上来。
“威风吃饭了么?”
“回皇上,今儿个吃了不少呢……”
陈全露出一脸喜色,威风真的吃了不少,到了夏日它总是食欲不振。
只是,这样的回答,没有让他眼前的人高兴,反而蹙眉叹息了一声,然后背着手慢慢的往前走。
陈全有些懵,他竟然听见皇上叹息?
这个亲政以来杀伐果决的皇上?
这个年仅二十一就能掌控一国的男子?
窗外的雨一直静静的下,微凉,有些许寂寥味道。
小灯笼再睁开眼的时候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良久,才攒了些力气撑起身子,四下里一扫,黑漆漆的一片,不远处的窗外也是一片晦暗,寂静的除了雨声风声,毫无人气……然而屋里熟悉的摆设和气息,无不告诉她,这是她住了多年的地方。
小灯笼愣了一瞬,难道之前是梦不成?可是,很快她就想起莲月姑姑已经没了,忍不住重又闭上了眼睛,带着呜咽,带着痛疼……泪水却开始从眼角晕出来。
“小灯笼……小灯笼……你就像那长信宫灯,照亮姑姑的生活……记住,好好活着,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生命……”
“莲月姑姑……”泪水越发汹涌,酸涩沉痛,小灯笼哭着伸手去摸索,竹榻另一边再也没有人了,莲月姑姑或许已经被狗吃完了,这个念头让她从压抑的轻喃呜咽,化为痛哭。
而痛哭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怅然和无望,凉风渗透,冷意浸体,她迟钝而缓慢的撑起身子坐起来。
天际将白,光影遑遑。
“莫听穿林打叶声,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小灯笼,暴风雨后必是晴天……”
言犹在耳,人却成了永恒的记忆。
小灯笼一边回忆着莲月的救命养育之恩,一边强撑着睁大眼睛。
直到天色大亮,小灯笼打了个冷颤,拼劲全力站起来,她不能再这样躺下去,而不等她走几步,门却从外被人推开了。
“哟,竟然醒了。”
这世上永远不乏落井下石之人,比如眼前这位,莲水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