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人吧。”

楼清一与陈中厚一同往后走，然而，还未走几步，就看见孟庭言退出来了。

两人诧异，而孟庭言像是没回过神，走到他们面前还似乎没看见人一样。

“孟老弟，人呢？你怎么……”

“嘘！”孟庭言做了噤声的动作，耸了耸肩，抖了抖身子，跺了跺脚，这一系列的动作看的两人眼晕。

“咱门在这里看着……”他忍了又忍，“五年了……终于又看见皇上了。”

“呀……”楼清一轻咦道，也难掩激动之色。

陈中厚却皱眉了，他竟然亲自来了。三人都盯着那不远处的门，那可是牢门。换言之，就是一国之君屈尊牢房？

一时无语。

“刚才灌的汤药你确定是无觉散配的？”

沉吟半刻，陈中厚问道。

孟庭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然一听这话，瞪大了眼，这个他还真没注意。

一想，三人皆是心惊。原来这个地方从来不只是他们三个人的地盘。

“不用担心……刚才在里面，我还看见了宇文家那个神医，还有个……”孟庭言顿了顿，却是忘了什么名字。刚才他带着锦灯往后面走，刚一拐弯进来，就被拦住了，等在那里的赫然是刘浙。

孟庭言定在当场都忘了行礼，直到对方走近将他半搂着的锦灯接过去，“出去看着。”

四个字，让他神魂归位，主要是他太不能想象刘浙竟然会来这里。而且，锦灯就这样被他接过去，当着他的面，将人抱起了？那跟着的白衣男子还朝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所以退出来半天，他都没回过神。

一门之隔，牢房里也是静默的很。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牢房，除了一个板床别无其他。而为锦灯在诊治的却不是宇文溯，而是一身黑白相间衣衫的老者。

“皇上，老爷子的医术你大可放心”，宇文溯立在床边白发老者打下手，一面儿不怎么实诚的安慰刘浙，“就是一口气也能从鬼门关拉回来。”

刘浙站得笔直，眼睛看着床上之人，闻言终于蹙了蹙眉。

“不过，能请动老爷子……”

“闭嘴。”刘浙眼神闪了闪，撇开视线，宇文老爷子突然解开锦灯的衣领，察看颈部命脉，冷不防看见一片白皙的肌肤，有些不自然，尤其是旁白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

往后一退，挡着某人的视线，冷眼看他。

宇文溯恬不知耻的问：“喂，你挡着我干嘛……”

惹来更加不满的眼神逼视。

“宇文溯，这里好像没你什么事。”宇文老爷子边掩上锦灯的衣衫，又边去查看锦灯舌苔，喉部……

宇文溯干咳几声，学着刘浙的样子，抬起视线看头顶，仿若没听见。

“老爷子说用离草？”

宇文溯又开始发问，刘浙神思微闪。

昨晚，他带着宇文上一代当家人，宇文老爷子，从地下暗道去了文承宫的暗牢。彼时的锦灯已经昏迷，一进去看见倒在地上的锦灯，他站着门口一下子就怔住了。

一股说不出的剧痛感袭上心头，刘浙身子微颤，竟有些不敢相信。站在他身后的宇文老爷子，叹息一声，提醒他，人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

刘浙握拳沉步往里走，有些气怒，有些庆幸，五味杂陈。五日前得知她安然无恙，只是被囚禁在暗牢，扶桑与贤妃密谋……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想怎么将人救出来，潜意识里想着人好就够了。

她现在已经被太后等人盯上了，若是费工夫救出来，安放在长兴宫，却是不妥，他不可能时刻看着，护着。而且，他不愿承认自己在筹谋，在计划，想要将人隐藏埋没，也是另一种保护。

所以，才会突然将笛裳召入长兴宫偏殿入住，想要借她来吸引太后等人的注意力。然而，贤妃生辰设宴，将锦灯推出来的计划，他知道，却不得不借此机会表个态。

锦灯不过是一个宫女，不甚重要。

但是，刘勤策的出现，在文承宫那般举动，不仅是被锦灯貌若当年的华妃所激，更是借机刺探他。明明知道，他还是乱了呼吸，没有按计划狠心离开，而是出言威胁，再以方祁受刺身亡转移对方思维……达到将人带走的目的。

刘浙出了文承宫，就后悔了，一时不忍，反而是害了她。可是，锦灯向他跪下的那一瞬，当真受不住了。他自诩自制力绝佳，也有受不住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着水花，痛苦，却没有祈求……她不以为他会救她？

还是不求他出手？无论哪一个，刘浙都不愿接受。还不等他拐去威风库，就被传话的人追上，皇后堵人……被迫去了惩戒司。他站在拐去威风库的岔路口，仰望夕阳西下，那一抹余晖，着实美好。就如当初，他看见她笑一样，弯弯的眉眼，唇抿成一线，有点狡黠，有些傻气，讨喜的很。

大多时候，她还是很聪明的，很懂事的，这两年，也越发的知进退，明事理，学得多，看得多，倒也懂得内敛，除了在熟人面前，一般都是沉默寡言，时不时的学着墨子的语调去糊弄人，甚至也敢背着他，学他神情语调去唬人……

那一瞬间刘浙想了很多，慢慢的心也定了下来，思虑了一番，终究是让笛裳赶去惩戒司。关心则乱，他也有乱的时候。若不是宇文老爷子提出有办法逼毒，只有先把余毒清理干净了，其他的就好办了，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

今日宇文溯来旁观，言语间都表示不信宇文老爷子能把锦灯的毒逼的出来。只因为锦灯不是后天中毒，而是在母体内就吸了毒素，这一点，刘浙很清楚。

当年，华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冠绝六宫，引来不少人非议，自然有眼红的人使绊子，害人第一招就是下毒。所以，锦灯先天性心悸病是由毒素引起的，伴随着她的成长，也越发的严重。

因为华妃是后宫第一人，她的女儿，自然是被人捧着心尖上，身体不好？整个太医苑的人围着她一人转。自小就受尽宠爱，养的是白白嫩嫩，肥肥胖胖。

陷入回忆中，刘浙良久没有答话，宇文溯都噤了声。虽然和他关系不浅，但是，到底是帝王，伴君如伴虎，他也不能太随心随意。

“咳咳……皇上，草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见宇文老爷子还在那里没完没了的查看着，宇文溯忍不住了。

刘浙侧头，似乎还在出神，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宇文溯憋不住了，这都忍了好久了，“那个……这个宫女，当真是文锦公主？”

刘浙心一惊，文锦公主。

文锦公主……太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他都要忘了曾经在整个皇宫里最响亮的名字。骤然回神，眼神一沉，刘浙盯着宇文溯不说话。

那气势却在不知觉间散发出来，笼罩着宇文溯有点发憷，这个，明明知道这个家伙性子激不得，试探不得，威胁不得……总而言之，违抗不得。

还是嘴欠的问出来了，宇文溯扯出一抹笑，干得很。

“嘿嘿……咳咳……这个，草民就是问问……问问，”实在受不住他的目光，宇文溯硬着头皮交待，“我家也有副画像……传言当年梅氏女子一舞倾城，一跃成名，被晋封为妃…后来还听说，那绝色倾城的女子被特许独化梅花妆…先帝让宫廷画师十人作画，九人被遣出宫，只有一人留下来了……那是何等不能想象之姿容……看见画的时候，是个男人都要心动的吧……”

骤然对上刘浙越发深沉的目光，宇文溯才意识到自己没说到重点，反而越抹越黑连忙补充：“我这也是看了画才猜测的嘛……又没有别的意思……当真没有！”

要是真的是文锦公主，你们可是兄妹。这样一句话，他是打死也不敢讲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所以才憋得很。有话不能讲，光是猜啊猜啊……他受不了啊。

“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乱说什么传言。”宇文老爷子伸了伸腰，俯身查看了半天，本就累的很，又听了不该听的话，心中察觉不安，便怒声骂道。

他狠狠的瞪了宇文溯一眼，其中意味太明显了，想死别连累我！

宇文溯赶紧上前一步讨好：“是不是累了？我给你捶捶……”

“你个不孝子，医也好好学，整日跟个妇道人家一样嘴碎……”

“哎，我这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刘浙听的头疼，揉了揉额角，也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不过是怕他一怒之下追究起来，所以才这样插科打诨的想要混过去。

“罢了”

只两个字，成功堵了他们两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