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静,让本来放松少许的人又哆嗦起来,张了张口不敢说话了。
“锦?哪个字?”
锦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苦笑,刚想弯下身去拾起失手碰落的杯子,然刘浙抬手却是一拦,话仍是问那女子。
“额,怀瑾握瑜,取之于瑾瑜。”
瑾瑜,美玉也。这个名字,取得甚好。
锦灯吸了口气,原来是同音不同字。
“咳咳,刚才失神了,我……”锦灯想解释一句,对上众人不解的眼神,而只有刘浙平静的脸,忽然失了言语,有什么可解释的?
于是,她索性往旁边一站,不说不动了。
气氛有些诡异,刘浙站起身来,看了又看刘瑾,眼神很沉,后者有些心慌,欲言又止,那孱弱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刘,虽是国姓,也是大姓,代代传下来,刘氏人太多了。
这是巧合吧。
只是,刘瑾,刘锦,也太巧了。
“陈全,带她下去安顿好。”
“你……你是皇上?”刘瑾闻言却挣扎着扑向刘浙,“我要伸冤。我要伸冤啊!”
忽而凄惨的叫唤,夹杂着哭泣,来的如此突然,倒是吓了锦灯一跳。
刘浙往后一闪,避开她,拧眉道:“来人,把她……”
“皇上?”锦灯试探着扯了扯他衣袖,原来刚才他一退正好挡在她身前了,刘浙回头看她。
而陈全动作迅速的上前抓住了刘瑾,情绪激动的刘瑾边挣扎边叫喊:“我有个妹妹,刘瑜……皇上,我有个妹妹刘瑜……”
她反复的喊着这句话,泪流不止。其声着实悲痛,锦灯听得心颤,下意识的抓紧了刘浙的衣袖,喃喃道:“为什么要避开我……不是要问她有何冤情么?”
刘浙听得清楚,压下了想要说的话,他很少责怪陈全揣摩他的心思,而这次,却让他生气,或许陈全是无心,或许计较开来,也怪自己让他留下人的。
“你若是不能镇定下来,朕会让人帮你镇定。”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刘瑾却瞬间噤了声,一动不动。帝王的气势,在这一瞬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全累的很,这人疯起来力气不小啊。
“你们下去。”刘浙眼一扫,一直没有动的柳粥道,表情有些怪异,听了这话,也不敢停留。
与陈全同时躬身道:
“臣告退。”
“奴才告退。”
等门一关上,锦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越过刘浙,来到跌倒在地的刘瑾身前。刘瑾无声的流着泪,梨花带雨的摸样,也别有动人韵味。这样柔弱的女子,总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就如此刻,锦灯想着,要是男人定是恨不得抱上去哄一哄。
她回头瞥了一眼刘浙,面无表情,心中有些满意,然后正色道:“我可不喜欢哭。”
刘浙微怔,转而失笑。人前是不哭,但是在他面前,没少哭。
锦灯却不看他了,俯下身子去扶刘瑾,嘴里说道:“这地上凉,你这病弱的身子,禁不起啊。”
后者傻愣了一样,僵着身子起来,站立不稳的靠着她身上,一吸鼻就闻到熟悉的味道,很浅淡的清香,很好闻。
“坐下说吧,”隐带安抚之意的握着她的手,锦灯满心好奇,还有些急切,“还好吧?”
像是怕人家情绪不好,就不说了一样。
刘瑾打了哭嗝,眼神怯怯的看向了刘浙,还微微朝锦灯挨近了点,似乎也察觉到刘浙很迁就锦灯。也是这样的动作,让锦灯变了变心思,这个女子看起来也与自己一般大小,但显然很擅于掩饰,伪装,从醒来到现在,神情变化多端,有些难捉摸。
扮演一个弱者,博得同情,她可以接受,但是,有心计,察言观色,懂的利用人,那么她的话可信度就大大降低了。
“欺君之罪,你可知道?”刘浙也坐了下来,看锦灯那副样子,只好顺了她的意,不过,这人身份不明,话本就不可信,还敢跟他耍花招。
光是他叫了声陈全,就能猜出他是皇上?分明是早就知道,眼见自己要将她关押下去,择时再审,就慌张的暴露了。
“民女知道。”刘瑾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她有些讪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再演下去,反而更糟。
虽然已经很糟了。
“民女自醒来,一句谎言未有……”
吐字清晰,态度坦然,还知礼数,再配这容貌气质,定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官家女子也说不定。
锦灯揣测着,松开对方的手之后,搭在桌沿,指尖习惯性的轻弹起来。
而同一刻,刘浙也做了这个动作。
两人都没有察觉。
“皇上,民女要状告当朝一品官员,平章政事楼林,草菅人命!”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刘瑾是掷地有声,气势鼎足,颇有点豁出去的意味。
然而,半响,都没有回应。
刘浙饮起茶来,锦灯愣了愣就垂下头去,像是沉思一样。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们两的手,动作都停滞了,继而有飞快的轻敲起来。
刘瑾一下子就泄了气,神情恹恹的,因为她发现,这两个人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说了这么关键的一句话,都不理她。
“皇上还记得十五年前的裕妃么?”刘瑾声音有些闷,问完又觉得不妥,苦笑起来,“若我说,我是裕妃之女,皇上可信?”
换言之,她是公主,流落民间十五年的公主。
锦灯到这会儿终于看她了,微张了张口,却是无声咽下了口水。
在刘瑾热切的注视下,刘浙还是没有反应,然而微垂的眼眸里涌上了杀意。裕妃,他不记得,但是……那年是锦灯出生之年。
“我不是来证明自己是金枝玉叶的,而是,我有个双胞胎妹妹,有人说,她还活着……我是来找她的。”
说到妹妹,刘瑾神色明显激动了,“当年裕妃生了双胞胎,难产而死,可是,接生嬷嬷抱出来的是个死婴……先帝大怒,一干人等都受了责罚,却没有人知道,两个孩子被人设计偷走,送去了……”八壹中文網
“唔……”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咙,刘瑾痛呼了声,哑了口。
锦灯听得正入神,冷不防被震住了。
房内没有第四个人,出手的人是刘浙,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弹出一根银针射入了刘瑾的胸前一寸处,哑穴。
若不是锦灯在场,也许他下手的地方就不是那里。刘浙到底是失常了,竟然弹出银针来。而锦灯眨了眨眼,却是想起,刚才那从她眼皮底下飞掠而过,闪着亮光的银针没入刘瑾身体,像极了当初在永嘉宫看见的一幕。
彼时表演杂技的宫女也是因为这个才失足跌倒的。
刘浙不是一次两次使用这招了。
辛人库那次,制住成勤也是,最让锦灯印象深刻的还是那次跑来御书房想要以物换药,被他一针扎晕了。现在都记得那一瞬的刺痛感,说实话,心有余悸。
“唔。”就在锦灯有些恍神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力道极大,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对方倒去。
刘瑾面露惊恐之色,身子哆嗦起来,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无声的说着:救我,救我……
刘浙却是冷哼一声,这人倒是有眼色。这么短时间内就知道,谁能救她。只不过,救的了一时……
“为什么要这样?”锦灯甩不开人,只好强撑着站起来,问的却是刘浙。
“满口胡言,朕之前就说了,欺君的后果。”
见锦灯不信,刘浙缓和了下冷凝的脸,安抚道:“十五年前的确有个裕妃,死于难产,但是,她所生的女婴却是在一月后夭折的,这些都是有记载的,岂容她编排?”
刘瑾闻言剧烈的抽搐了下,然后死命的摇头,却不敢再看刘浙,只是对着锦灯露出哀求之色。刚才中针的那一瞬,她扑捉到了刘浙眼里的杀意,寒到骨子里去的那种。
锦灯有些拿不定他们谁说的准,刘浙刚才的举动太出乎她意料了。本该信任他的,可是隐隐觉得,刘瑾的话牵扯着秘密,或许……跟自己有关,不然,刘浙不会紧张。
他们相处这么久,对彼此很熟悉了,敲桌子这个动作,频率的变化,就是心绪的变化。
“嗯,我知道她说谎。”不顾刘瑾的情绪激动的摇晃,锦灯叹了口气,佯装轻松道:“把她交给我?”
“不行,来人,将人带下去。”
刘浙脸一沉,眼神明灭不定,刘瑾的出现……显然不是偶然。他冷静下来一想,这个人,还是有用的,只不过,决不能留在锦灯身边。显然他不想的,就是锦灯想的,然而看着侍卫进来,她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留住人。
刘浙很宠她,只不过,他的原则,底线……锦灯还是不敢去碰触。
这个关口,显然再说是不明智的,搞不好,刘瑾就没命了。
刘瑾被拖出去的时候,死死的看着她,那眼里有很复杂的东西,不仅是哀求,更多的像是悲伤。
看的锦灯呼吸一滞。
其实她知道十五年前的刑部侍郎,如今的平章政事,楼林,曾经闹过一件很轰动的事情,在沁春园宫宴上求先帝将某个进宫入选的秀女赐予他做夫人,结果却是,那个秀女在前一夜就侍寝并且晋升为尚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