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真的是被周美人害死的?”
当初刘浙将周美人打入冷宫的圣旨里,有一条就是说她纵容内监钱壬虐杀宫女,莲都宫的阿香,莲月,皆为所害。
彼时锦灯是相信这一点的,因为被人诬陷是与太监対食的宫女而挨了板子,送去纯春宫的春柳分明是替了她遭受厄难……所以她对周美人纵容内监虐待宫女这一点很认可,莲月就死于他们之手,也说的过去。
然而现在不一样,她觉得莲月的死是个阴谋。她在后宫里的不平静就是从莲月突然死了的那天下午开始。所有的一切看似没有问题,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她屡遭危险,次次化险为夷。
她现在想来都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她背后操控这一切。只是,她觉得恐慌,目的呢?那个人的目的呢……为什么偏偏在阿絮走了之后,墨子消失了之后,就有人来揭穿她的身世,让她无法求证,无法相信。
而且,莲水的出现,也太突然了,包括来告御状的所谓刘瑾。
“不是。”笋丝摇了摇头,手里的动作又继续起来,像往日一样帮她梳洗换衣,束发修面。
“那日也是个巧合,我与她一道去瑞安宫掌灯,遇上那个扮鬼吓人的宫女,我是装晕过去了,莲月却……却跟那个鬼出去了,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
锦灯头还有些晕,那个女鬼就是后来让她帮忙去淳安宫的受了刮刑而死的宫女么?
“事情本来是好好地,我们两自然都不会说晚上看见的事情,出了瑞安宫就被纯春宫的几个人拦住了,领头的是钱壬。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钱壬盯上莲月很久了,以莲月的性子自然是不会从了他,被惹恼的钱壬就耍了手段,将人强制性带去纯春宫了……”
锦灯抖索了下,不自觉的呼吸粗重了,气的。那些个变态太监,真是太可恶了。
“莲月她……是自杀的,咬舌自尽。”说到这笋丝也有些哽咽,她无法救人,被打晕了,醒来看见的就是莲月自尽的一幕。
“不……我看见的时候,莲月姑姑,她的脖子是断裂的……”锦灯摇头,咬着唇质疑,看见莲月被人抬去威风库的那一幕,记忆太深刻了。
血腥的刺激,刺眼的鲜红。
“什么?”笋丝闻言惊了一跳,脖子断裂?
“不可能,我看见的时候她还是完好的,只是没有了呼吸。”
弄出人命了,钱壬毫无感觉的让人将莲月丢去威风库,而她就在他们都走了之后走出了纯春宫偏院的。
莲月的死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打击,所以没过几天看见锦灯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护着锦灯。
两人一直说着话,直到锦灯喝了几口粥就没了胃口。而莲月的死,到底没有完全解开。
“小衣子没来过么?”
虽然知道现在刘浙估计还没有下朝,但是锦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今日是元宵,柳粥道都能一大早出现,难道那人就没有一丝感觉?
笋丝收拾了下碗筷,边擦桌子边摇头,就因为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所以才趁早给锦灯弄了些吃的。
自然也知道锦灯是很期待这一日的,可是,事情发生的太不巧了,昨天的事情,昨晚的事情。
两人之间明显有些气氛僵硬了。
“你情绪和精神都不好,今日就好好休息吧。”只能委婉的劝说一句,笋丝端着东西出了门。
透过大开的门,锦灯无意识的盯着院门口。她当然知道自己精神不好,一夜未眠是其次,主要是烦着,满脑子都是问题,都是疑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等笋丝再次进来看见她那副望穿秋水的摸样,禁不住叹息。
“其实,你要是问他,估计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毕竟刘浙才是这个宫里知道的最多的,估计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他的掌控。何必这样烦闷着,想不透,还去想?
拄着下巴发呆的人摇头,闷声道:“不问,他都想尽办法要瞒着我,还问什么。”
当她傻么,看不出来刘浙是不想她追究以前的事情。
笋丝无奈只能陪着她等,以往这时候小衣子是该来一趟的。一直以来锦灯身体都较为孱弱,小衣子每日的送来参汤,或药膳。
喝的锦灯都麻木了,人自然是越发的滋养红润,焕发光彩了。
这一点笋丝看的清楚,想来刘浙看的更清楚,才会让小衣子日日送来。而陈全走进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两人较之以往热切十倍不止的眼神。
从院门口一直目视到房门前,陈全有些纳闷,笑道:“咳咳,这个,都在呢。”
笋丝收回目光,她不是看他,而是他身后,没有人。
锦灯亦是如此。
察觉到一说完话,两人都神色微变,陈全更摸不着头脑,还是笑了笑。“皇上传话说,让你们收拾一下,随杂家走一趟。”
说完笑的更灿烂,看的笋丝有些别扭的皱眉,而锦灯却是眼睛一亮,立马起身道:“去哪?”
显然是开心的很,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陈全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这个等会就知道了。”
细一打量,发现锦灯与笋丝都是穿戴的很合适的,既不招人,也不落遢。尤其是锦灯,长的标致却懂得收敛锋芒,真是越看越可人。难怪刘浙宠着,暗自一通琢磨,陈全就领着人出了莲都宫,径直往大道上走。
直到远远的看见正东宫门的时候,锦灯才压抑不住兴奋与喜悦。
那里还停着一辆看似极为普通的马车。
笋丝也有些惊讶,真的是要出宫?自从进宫的那天起,她就盼着能出去。所以这一刻,她比锦灯跟欣喜,从没有像这一刻庆幸过,跟着锦灯。
纵使贤妃找人一次又一次的来动摇她,威逼利诱,样样都用上了,她依然不改初衷。若不是,贤妃竟然在宫外找到了她的家人来威胁,她也不会让锦灯去浴池。但是,刘浙出现了,而且,笋丝很笃定,贤妃有麻烦了,可能再也翻不了身,那就意味着自己没有威胁了。
而锦灯的不计较,和依旧全身心的信任她,让她感动,感激。
“你知道么,我就小时候出过一次宫,那时候也是年夜,是我的五岁生辰……”
锦灯忍不住想要倾诉,五岁那年,云和帝问她有什么生辰愿望,她就说要出宫看烟花。宫里都说紫宁城里的烟花巷很美,晚上放着烟花,有船,有桥,有流水,有人家……
耐不住她的央求,云和帝同意了,下令禁卫军开路,带着锦灯巡城,看烟花。
举国同庆的年夜,百姓皆是欢欣跃然的在街头,夜市热闹非凡。
云和帝巡城,引来无数人围观,而锦灯就在万众瞩目之下被云和帝抱着,看着人山人海,看着烟花璀璨。
笑容干净而纯真,快乐而开怀。她只知道云和帝给了她生辰礼物,让她快乐。却不知,她那样的笑容,感染的是云和帝的苍凉破碎的心,一个帝王求而不得的女人的女儿,却成了他最后的救赎。
从这件事充分说明一点,锦灯彼时真的很受宠。
而她所有的美好记忆也是那个晚上终结的。
六岁之后的事情都是模糊而痛苦的。
“哎呀,慢点,又不是不让上……”陈全见两人争先恐后的往车上爬,着实有些吃惊。
没想到笋丝也这么失常,他自己常年跟着刘浙,自然没少出宫,所以没甚感觉,因为出去也是要回来的。
宫外再美好也不属于他。
显然,锦灯跟笋丝现在只想着出去看看,哪里有心思想着回来的事情。
等她们在马车上坐好之后,陈全也爬上去,不过是在外头,赶车的人面无表情,看起来是个侍卫,又不是简单的侍卫。
“陈全,皇上呢?”锦灯掀开车帘探出头问道。
陈全支吾了下,踌躇道:“杂家也不知道,只说了带你们出宫。”
因为只有他亲自拿着刘浙的手令去宫门口才能出去,而刘浙却没有说自己会不会来。
锦灯一下子垮了脸,难掩失落的坐回去。
笋丝安抚的拍了怕她的肩膀。
宫外的一切都很诱惑,可是,少了那个人一起,再美好的风景,都会有点失色。
锦灯宁愿等他一起来看,也不要一个人。压下满心翻涌的酸涩,竟然有些气怒。难不成忙到不能抽出一点儿时间么?还是说昨天的事情……
眼见锦灯神情变化如此之大,前后迥异两人般,而且,这是想要哭的样子。又想起早上哭的莫名其妙的,笋丝扶额,这陷入感情中的人,当真不可理喻吧。
等到真的出了宫门,缓缓驶向紫宁城的时候,锦灯才渐渐平复下来,随着笋丝一起看着车外的景色。
到处张灯结彩,不亚于新年,对于他们寻常百姓来说,元宵节也是个重要的日子。
街道上随处可见奔跑的孩子,满脸笑容,打闹着追逐着,两旁的铺子也是琳琅满目的物什,有些她们根本就没见过。
连小孩子手里哪来的泥人儿,都能让锦灯瞪大眼睛看着。
笋丝还稍好些,因为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就是在宫里呆久了,都快忘了。
所以她们看的津津有味,目不转睛。那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新奇和渴望。
而锦灯也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由的味道。
那也是一种极致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