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孟南珺有些莫名的火气，柳云绮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微微蹙起眉心，犹豫片刻之后方才问道：“可是他做了什么我不知晓的事情，才惹你气急至此？”
见她终于是料想清楚，孟南珺长长叹息一声，终是又将语气软了下来。
“你可信我？”孟南珺问。
柳云绮自是点头。
“我也不问在我与周许二人之间你更信谁，毕竟这是为难于你。这样，这些时日你便住在我这儿，如若待我查明周许真的对你没有为恶之心，日后你二人之间的事情我都不管，如何？”
听她这么说，柳云绮便知晓这是她最大的退让，于是点点头。
孟南珺便再没谈及此时，细细打理着灵药。
在柳云绮眼中，这些灵药根本辨认不出，再加上外头天寒她又困倦，没陪孟南珺多久便入了屋去。
只是进屋后瞧见梨书，她却又问：“你家小姐这几日如何？”
“还能如何，”梨书一边说一边叹，“柳姑娘又不是不知晓，这顾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咱们家小姐这一进去，还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她。这不，头天还没嫁过去就让府里下人落了面子，进府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特别是二姨娘李氏，瞧着小姐不顺眼，变着法儿找麻烦不说，还给施了家法。”
柳云绮与孟南珺自小一同长大，自是知晓孟老爷对她有多宠惯，平日里犯小错那也只有打手的份儿，家法还是太严重了一些。
何况这李氏还是外人。
“不过一个姨娘罢了，谁给她的本事连嫡长媳也敢打？”
“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梨书说着愤愤咬牙，手上收拾的动作也重了几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顾老爷的夫人早逝，府里头清一色的就是姨娘，小姐寡不敌众也是常事。”
柳云绮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儿，难免就有些发愁。
“要不我让我爹去与顾老爷说上一声？”
此话一出，梨书便豁然开朗连连点头，“若柳姑娘家中能帮衬一二，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梨书话音刚落，就见孟南珺推门进来，先是瞥她一眼，而后便对柳云绮说道：“别去麻烦你爹，不值当。”
“有什么不值当的？”柳云绮争辩，“我爹都把你当半个闺女了，以我俩的交情，你客气什么？”
孟南珺刚刚翻过土，此时将手浸在水中细细清理，闻言就是一个白眼翻过去，“我与你有一个客气。”
这话说的便是柳云绮病重，却不与孟南珺说上一声。
柳云绮被她这话一噎，半晌也不知晓该如何争辩，好在孟南珺也并不是要与她细谈的意思，擦了手便说起别的。
“我说不值当，不是怕你家卷入我的事情里头，而是顾家老爷虽活到了要靠儿子撑场的地步，却是个拎不清且又高傲的人。你父亲是商人，说话他不一定愿意听，若再来个摆谱儿，岂不恶心？”
在大祁，商人虽有钱财，可在地位之上却终究低了官员一等，孟南珺说话不避讳，柳云绮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更愁。
“那你就让她们欺负着？”柳云绮问。
孟南珺将帕子放到一边，转头便是挑眉，“跟我相处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晓？你且看着就是，她们若敢为难于我，我便能将她们的场子闹个天翻地覆。”
对这点柳云绮还是十分信任的，于是上前拍拍她的肩，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可大话才放出去没半个时辰，梨书就苦着脸进来，说是顾府的人来找。
孟南珺无法，只得亲自去了前厅。
顾府来的是位老仆，瞧着面色和善，可那眼中却带着精光，让人一瞧便是不喜。
见着孟南珺，老仆先是行了个礼，而后规规矩矩说道：“老奴乃是老爷身边伺候的人，特来请少夫人回去。”
“少夫人”这称谓倒是新奇，在孟南珺耳中，还是头一遭听人这么提起。
然而她却并没有一个稍显尊敬的称谓对眼前人改观，反是漫不经心地点了头。
“夫君既不在家中，我在宅子里又没什么事情，回娘家住上几天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吧。”
“少夫人说笑，”老仆微微佝偻着背，说话时没抬眼，嘴角却扯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来。“回娘家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既然嫁入顾府，便该以顾府为先，这一点少夫人应该明白才是。”
孟南珺懒得跟他掰扯那些三从四德，有些不耐地催促道：“你有什么话赶紧传了，我还有事待办。”
“究竟何事，怕是得等少夫人回去才能知晓。”
瞧他如此，孟南珺险些给气笑了，可想想若不回去恐怕更会遭人编排，为避更大的麻烦，她还是随之先回了顾家一趟。
然而入了正院，见到的却只有江氏和她身边的卞倾。
“二姨娘有何事？”孟南珺入门先是找了张椅子坐下，转眼这么一瞥，倒像她才是主人家一般。
李氏险些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可稍作冷静，还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今日叫你过来，还是得与你说说顾府的规矩。”
只有两人，孟南珺也懒得跟她们装什么纯良无害好欺负，嗤笑一声便问：“前两日才请了家法，这伤还在我身上留着，二姨娘不会还要使一样的手段吧。”
李氏被她气得不轻，还未开口，倒是卞倾便发了火。
“你这便是对长辈的态度？”
孟南珺又瞥她一眼，“十三姨娘的手好了？”
被提起伤口，卞倾的脸色就微微一白，可许是因为有李氏在旁撑腰的缘故，她的胆子也大了几分。
“这伤还不是被你所害？我还没与你计较，你倒是敢先提了出来。”
“有什么不敢提的？”孟南珺理理自己的衣摆，“二位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姨娘罢了，想使夫人的威风，可得问问老爷同不同意。”
“你！”卞倾被她一激，险些就要上前打她。倒是李氏沉得住气，伸手一栏，看向了孟南珺。
“你说的不错。可我二人虽并非正室，却也是老爷的妾，是你的长辈。何况老爷早已将打理宅院的权力交给了我，你对我，是不是也得有几分敬重？”
孟南珺点头，“确实如二姨娘所说，光看年纪，我也得多几分敬重。”
将身份推脱到女子最是不喜的年纪之上，孟南珺为的就是不给她留面子。果然李氏脸色一黑，之后便有些咬牙切齿。
“二姨娘有什么事情还是明说吧，咱们总不能在这儿耗着。”
三言两语，李氏已经完全没有打压她的心思，甚至怕自己再留人会忍不住朝她动手。是以孟南珺刚说完，李氏便握紧了拳，将自己今日找她的意图说了出来。
“你们孟家曾也有鼎盛之时，应当知晓世家子弟，大多都是三妻四妾。”
孟南珺扬眉看她，“二姨娘可别拿孟家作比，咱们孟家男子有一房妾室便已经算难得，可比不上顾家这般妻妾成群。二姨娘莫不是被一叶障目，误以为所有世家皆是如此吧。”
被她此言说得又是脸色一黑，李氏一拍椅子旁的小几，张口便是一句“闭嘴”。
孟南珺也就没再说什么。
倒不是怕李氏对她如何，而是觉得自己再这般嘴上不饶人，这正事也提不起来。
“我不管你孟家如何，也不管这外头的世家如何，总之侯爷身为顾家人，妾室总是少不了的。”李氏说到此处，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至于原因，和你说说倒也可以。”
“咱们老爷是帝师，定南侯更是在朝中地位不低，他要娶的女子且不说才貌，至少这家世要过得去。至于你……孟家若还是以前的孟家，倒也算是能攀得上顾府，可如今孟家是个什么样子，你身为孟家后人，应当不必我多说。”
孟南珺听她竟然嘲起孟家来，眸中的冷意便深了几分。
“二姨娘掂量清楚，我孟家若还是以往那般，可轮不到旁人算计至此。”
许是因为有了底气，此番迎上她的目光，李氏不光没恼，甚至嘴角笑意更加明显。“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这话孟南珺没法反驳，毕竟孟家因她走向衰败，她亦是因此受制于人。
可她总不会一直受制于人。
“所以二姨娘的意思就是，让我这个定南侯夫人，去给我的夫君选妾室？”她笑问。
“自然。”李氏回道。
“那敢问二姨娘，此事老爷可知晓？”
“便是老爷授意，我才会与你说这些。毕竟定南侯的事情，还不是我一个姨娘能够做主的。”
孟南珺闻言应下，又从椅子上站起，“既然是老爷也同意的事情，我自然只有照办。不过夫君不在家中，这选妾一事就得按照我的想法来。这一点二姨娘与老爷应当不会计较吧。”
二姨娘今日与顾老爷提及此事，本身就是要膈应孟南珺，更何况世家女子真要十分优秀，必然不可能给人做妾，而如果找些歪瓜裂枣的进来，恶心了顾枭，却也能让他们乐呵乐呵。
于是二姨娘应得爽快，却不知晓日后府中便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