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声音其实说熟悉也熟悉,不过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的缘故,却也是处处透着几分陌生。
不过这也不影响孟南珺从记忆之中把这个人给扒了出来,回头就是微微一笑。
“二姨娘没事干的非要在门口吓人不成?这么尖的一把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儿还在杀鸡呢。”
一句话竟然直接不遮不掩的骂了回去,李氏还有些许的愣神,毕竟两个人之前虽然也是不好吧,可也从来都只是你来我往的稍微刺上几句,总归也不会第一句就说的如此难听,毕竟这之后两人总归都要有和对方打听的事情。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顾枭在身边撑腰的缘故,孟南珺竟然还真敢把这句话说的这么难听,让李氏微微都有些变了脸色。
不过因为两人一直也就不太对付的缘故,李氏也就只能将这口气给忍了下去,此时只是与她说道:“你昨日带了一个男子回来,可有此事?”
孟南珺也不担忧自己带着沈暮江回来的事情会让李氏当做说辞,甚至干脆让了一步,让她看清楚两个已经站在门外的人,“我现在还带着两个男子出去呢,二姨娘究竟有何贵干?”
门口顾枭那冷冷的视线扫过李氏的时候,就仿佛是带着最尖锐的刀子,直直的就戳进了她的眼睛之中,让他赶紧退后了一步。
“二姨娘可还有什么事情?”孟南珺现在还赶着到沈家去呢,此时也就没有了继续跟他说话的意思,于是问道。
李氏原本还想要传她一个不守妇道的名声,谁知道她现在正好就跟顾枭在一起,也就只能怪他想要闹事之前竟然没有看清楚孟南珺身边的人,此时也就只能吃一个暗亏。
“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李氏丢下了一句话,就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着孟南珺说的,还是对着顾枭说的。
对此孟南珺显然也是不怎么在意,毕竟真正被他们放在心上的是李家而不是李氏,后者也不过就只是仗着家中做了那样的营生,所以才会嚣张几分,估计没有家族庇护之后,也就只是能耍耍小心思的普通妇人。
只不过李氏能当着顾枭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估计也是最近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让他们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
“她刚才与我说什么你可曾听见了?”孟南珺回头就问了顾枭一句。
顾枭方才就一直是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此时此刻自然也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随后就看见孟南珺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她刚才对我说的话,就是我现在想要对她说的话。”
李氏大约是觉得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好了,自己也就能够肆无忌惮起来,可是也就只有孟南珺他们知道李家嚣张不到多长时间了,毕竟连皇帝都已经决定了要对他们下手,就算是没有孟南珺呵顾枭在其中推波助澜,李氏也必定不能嚣张多长时间。
这话重新跟他说回去,想想还真是正好。
李氏来找麻烦也很快被他们抛到了脑后去,三人驾着马车,很快也就到了沈府的门前。
虽说不及丞相府那样气派,可沈府说到底也不是一般人加,外头朱漆的大门一看就十分大气,孟南珺先下的马车,走到门口的时候守卫还恭恭敬敬的上前来询问,孟南珺还没有来得及说明自己过来的意图,对方就看见了她后面那两个人。
顾枭这么多年以来大多时间都是在边疆,很少也会回到皇都之中来,所以守卫不认识他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虽然不认识这两人,自家的公子却看的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赶紧吩咐旁边的人去与沈老爷和沈夫人说上一声,自己则是迎了上来。
“这两位可是公子的朋友?”守卫虽然是这么问着,可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毕竟他在沈府之中做事也有不少一段年月了,深知自家公子这深入浅出的性子,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朋友可言,甚至与他们也没说过话,是个十分古怪的人,可如今却带来了两个陌生的人回来,多多少少还是让守卫有些奇怪。
沈暮江也知道原本的这句身子所表现出的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因此只是点了点头,最后就要带着孟南珺和顾枭两个人进去。
毕竟是自己的主子,也是这个沈府之中唯一的嫡子,想要带一两个客人回来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守卫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沈夫人一声,虽然已经让自己的属下去了,自己鹊野去知会了一句,得知沈暮江回来的消息,沈夫人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一开始他离开的时候沈夫人是绝对不相信的,可是那封信也确实是沈暮江的笔迹,沈夫人相信了,却也担心他在外头出什么事情,此时听见他回来,也就赶紧去找了他。
只不过刚刚出门竟然就碰上了那个准备过来和他禀报的守卫,两人也就在外头说起了话来。
“你说公子今日带回来一男一女,说是自己的朋友?”
守卫见到夫人也是一脸惊奇的神色,才发觉自己对于沈暮江的印象没有错,因为是点了点头。
“属下是这么问公子的,而公子只是应了之后就把两人都给带进了自己院子,看样子应当也真是朋友。”
沈暮江不太懂人情世故,也就最多功课上优秀了不少,再加上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所以沈老爷才会十分的器重于他。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沈夫人也是十分担心他在外头会不会遇人不淑,此时一听见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心中多多少少就带了些警惕的意味,“我去瞧上一瞧。”
沈夫人说着就往沈暮江的院子里头去了,心中还在想着如果真的是沈暮江被人骗了,自己又要如何与他说明这个道理。
不过等她到院子里的时候,桌子上也正好就放了四杯茶水,在看那坐着的三个人,估摸着就是在等自己过来。
“这两位是?”沈夫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沈暮江,问的已经是十分的委婉。
沈暮江知道自己之前是什么模样,也不能够表现太多,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
“恩人。”
沈夫人这才打量起对面的两个人。
女子有些眼熟,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可是看着她的穿着就知晓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再看男子那边……就更加的眼熟了。
沈夫人也经常出席各种各样的聚会之中,认人的本事自然早就练就了出来,此时看着这两个人都有些熟悉,哪怕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之后在自己的记忆之中翻找起来,也就很快记起来两个人的身份。
“原来是定南侯和夫人,妾身有礼了。”想到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沈夫人也就起身朝着两人行了礼。
孟南珺多少还有些不习惯被称作为定南侯的夫人,不过想着今日过来本来就要撑着场子,总不好在外人面前反驳这个不算是事实的事实,于是矜持的点了点头。
谁知道顾枭还真是如同宣誓主权一般,更加大大方方地牵起了她的手,对于沈夫人的眼力见儿也十分的受用。
“方才我儿说侯爷和夫人是他的恩人……只是不知我而究竟在外头犯了什么事儿,打扰到了侯爷和夫人?”
心中知晓沈暮江断然不会主动去结识这二人,再加上说话也小心了的缘故,此时此刻也就把自己的儿子放在一个给人添麻烦了的立场上,这话说的倒让人觉得十分舒心。
对于沈夫人的印象其实也是有些好的,孟南珺只觉得这应当是一个进退有度的官家夫人,于是说话也对她客气了几分。
“公子之前应该是魂魄不全吧。”明明好似是在询问,可是话语之中却已经有了几分笃定,甚至是把话说的十分明白,这一点也让沈夫人觉得十分心惊。
可是很快她也就反应了过来,只是笑道:“夫人说什么呢,我儿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这如果是凡人失去了魂魄那还了得?现在恐怕连活着都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可是我而处处看着也都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怎么就叫失了魂呢?”
孟南珺其实也挺佩服沈夫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毕竟有关于沈家公子的传言外头都已经是猜测了几分,只能说明在沈家的时候比外面说的更加夸张。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既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志,孟南珺也就不跟他藏着掖着了,“沈夫人也不必与我遮遮掩掩的,毕竟沈家公子之前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常人,这一点咱们暂且都不用说了。何况之前我已经替公子找回来丢失的魂魄了,现在的公子才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沈夫人也不用再说这些了。”
听见她这么说,沈夫人心中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看见自己身边的儿子做事也是一副随意的模样,跟之前的那班规规矩矩似乎有点不太相似,而且那一双眼睛之中似乎也有了几分神采,心中多少有几分的半信半疑。
可是外头的人多说什么她终究也是没有办法全然相信的,此时于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小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话?”
沈暮江自然是点了点头,不过因为原本的沈家公子本来就是寡言少语的缘故,此时也就没有过多解释,只不过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都说这种官宦人家,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人情,可是在见过了丞相和丞相夫人对佟瑛的好,又接收到了沈家公子这些年的记忆,沈暮江心中也莫名其妙柔软起来。
沈夫人之前其实也就只是一个官家小姐,平日里头学的除了琴棋书画也就只有那些风雅的东西,人情世故基本上也是半点不通,在嫁给了沈老爷之后,那些府里的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的不安分,再加上沈老爷也有好几房妾室的缘故,她也不得不学会亮出自己的爪牙。
她于是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这般有些强势的妇人,其实大多都是因为这个生来就有些痴傻的儿子,所以在接收到这些记忆之后,沈暮江对于沈夫人也多了几分亲近。
只不过他是这么想着的不错,沈夫人却因为他的一个动作好像是见着鬼了一般,赶紧就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脸上竟然多了几分的戒备之色。
“夫人应该姓孟吧。”沈夫人也不知心中是怎么想的,突然就问了孟南珺一句。
孟南珺却能够明白沈夫人的意思,这个时候提起了孟家,就肯定是要提孟家的那些本事,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孟家的人如何,我不是孟家的人又能如何?沈夫人如果想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不必扯出我的家族。”
沈夫人见到她也明显是一副想要把事情挑开了说的样子,此时也就不把自己心中所想藏着掖着,“孟家是做什么的咱们心里头都有数,我儿之前是什么模样我也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一个未必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想问问夫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不妨就直接提出来,没必要对我儿子下手。”
这一番话其实也在孟南珺的预料之中,毕竟傻了那么多年儿子竟然突然正常了起来,虽然是一件好事吧,可是这也多多少少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沈夫人这么想也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真这么问了起来,孟南珺也显得有几分哭笑不得,直接就对一旁的沈暮江道:“你自己和你娘说去吧。”
沈暮江对于解释这种事情也有些头疼,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提起。
所以也就只能把这些时候的遭遇跟她说了一番,省略了自己前世的那些故事还有在丞相府的那些过去,只说自己是在外面如同游魂一般过了十多年的时间,最后被孟南珺看见了,才终于是找到了这里。
沈夫人对此当然是半信半疑的,随后又问了很多有关于沈暮江曾经的事情,见他连那些隐秘之事竟然都能够答得出来,此时也就稍稍放下了心来,认同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只不过转头面对孟南珺的时候,她却还是忍不住拿自己和官家夫人说话的那一套去与孟南珺说。
其中的意思大抵就是感谢,随后就问起了孟南珺既然帮了自家这么大一个忙,究竟要从他们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官家中人一向如此,无论是谁都是以利益为重,很少有人说只是顾念着情谊,此时沈夫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个层面上来。
不过孟南珺想想自己还确实是没有什么想要求他们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沈暮江的身体正好就投身到了沈家,恐怕她也不会帮这个忙,所以也就只是摆了摆手。
“我无意寻求什么报答,这件事情也就值是随手帮个忙罢了,没必要担着沈夫人的恩情,今日我和侯爷之所以会来一趟,也不过就只是想着要把沈公子平平安安送到这里罢了。”
沈夫人见到他们竟然真的什么都不要,就觉得自己刚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面霜稍稍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于是道谢又真诚了几分。
孟南珺眼下本来就只是想来看看沈家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可既然只是见到了沈夫人,也就没有在此处多留,没说上几句话就说自己离开了。
却说丞相府那边,在经历了一晚上仔细的思索之后,佟瑛其实也已经理清了自己之前的思路,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被这份感觉所束缚着,对于自己身边的人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
此时此刻一旦醒悟了过来,有更多的事情就好似是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所以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佟瑛就直接来到了爹娘门前。
此时天都还没亮呢,再加上今日本来就是沐休,两个人就双双起的晚了一些,佟瑛站在门口的时候外面守夜的下人就赶紧想要进去通传,毕竟这节日的事情下来,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生怕这位大小姐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佟瑛也确实是很少来到丞相和丞相夫人这边。
然而孟南珺却并没有让她进去打扰,反而是挥了挥手让她靠边了一些,自己则是朝着门口贵了了下去。
那下人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惊慌,根本就不知道佟瑛这次过来是想要做什么,心中忐忑的同时却又不敢真的驳了他的意思,于是上前小声劝了两句无果之后,也就自己靠边站着了。
只不过到现在她心中还在想着,如果一会儿丞相夫人因为佟瑛跪在门口怪罪自己的话,自己又该如何去解释。
由此就可见佟瑛这么多年来多么会惹事情。
天渐渐的也就亮了,从她来到这个屋门前头的时候到现在,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下人看着也到平日里头两人该醒的时候了,于是就推门进去准备伺候,果然见到丞相和丞相夫人已经换好了衣裳,如往常一样等着下人来伺候。
只不过面盆都已经端了进来,下人仔细思索了两件事情的先后顺序,最后还是上前多嘴说了一句。
“小姐已经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老爷和夫人要不要先去看看。”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丞相和丞相夫人自然也是心中一惊,也就如同这个下人一般,最先想到的肯定就是佟瑛又想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而丞相夫人心中其实考虑的更多一些,佟瑛会跪在外头,估计也大部分是想要请求自己放她离开。
“果然还是闹到了这个份上吗?”陈肖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凄苦,面上也轻轻扯出了一个苦笑来。
虽然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可是因为这些天以来佟瑛实在是闹的太过了一些,现在提了起来,丞相夫人反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丞相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略作洗漱稍稍冷静了一番,这才心中十分沉重的出了门去。
佟瑛果然还跪在那里,因为之前曾经划破了自己手腕流了许多鲜血的缘故,此时面色也有些发白,丞相夫人心里头对她虽然也有些怨怪,可说到底都是不忍心的,见到他就直接让她站起来,跟他们进去说话。
只不过佟瑛却没有多说什么,当然也没有站起身来随他们进去,而是就着跪着的姿势朝他们磕了三个头。
明明心中已经预料到了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丞相夫人心中却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一双眼睛当即就通红了起来。
可是她到底还是记得孟南珺之前的嘱托,这一次说话之前就已经撇去了自己所有的脾气,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让她生不起气来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跟我们彻彻底底划清界限吗?”
这是丞相夫人心中的想法。
想要离开这个丞相府,似乎是佟瑛从小到大的一个心愿,她希望能够去一个更广阔的地方肆意翱翔,那么这个府邸就是成为困住了她的牢笼,渐渐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丞相夫人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毕竟谁会希望自己怀胎十月的唯一一个女儿离自己而去,甚至是以这么无情的手段,可终究是拦不住,她除了妥协也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何况在听说了有关于秦长瑛那一世的记忆之后,丞相夫人就越发的对自己这个女儿狠不下心来。
想要随着她去算了,反正自己也管不动她,说的越多就越是绕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僵持,可不放心也是有的。
离开了丞相府的庇护之后佟瑛究竟该如何生活,以后如果遇到了生活的挫折,又该如何一个人去面对?丞相夫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尽全力给了他最好的生活,她却想要跳出这个环境之外,去追寻没有他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