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径直往后面倒去,嘴中怒吼:“高滔滔,你是不是疯了。”幸而方平就站在身后,连忙伸手将他扶住,才不至摔倒。吕公弼平静的吃着饺子,道:“你们要打架往一旁去,别扰我吃点心。”
换得滔滔、赵曙两人齐齐翻眼一瞪。
学堂后山从青松泉涧中流下一淳溪水,赵曙、公弼脱了上衫,猛扎在里头洗了满身臭汗,换了干净衣衫方回白泉轩上课。两人皆穿着红衫儒袍,眉目疏朗,身份又最为尊贵,所到之处,常常惹起旁观议论之声。
滔滔自被父亲罚抄,心里就生了几分恨意,一回家府,就摆出闷闷不乐之色。她虽不是独女,却是唯一的嫡出,又偏得皇后宠爱,时时出入宫中由帝后亲自教养,以致连父母也不敢太拘束她,以免帝后责怪。
红木嵌螺钿云圆桌上摆着几样吃食,滔滔拔弄着碗中饭粒,脸上冷如冰块。高父道:“你昨日午后去哪里疯了。”滔滔面色如常道:“还能去哪里疯,自然是在学堂里听夫子教授文章。”
高父将手中银箸狠狠扣于桌上,斥道:“你还敢撒谎!”高母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安慰夫君道:“你先别生气,慢慢说。”高父怒道:“今儿上值时,参知政事的陈大人说昨儿在勾栏里撞见了滔滔儿……我……我……”又喘了口气,方道:“若是传出去,让高家颜面何在?”
滔滔见高父气得耳朵脖子都红了,才慢悠悠不屑道:“那些老头子,可真爱嚼舌根,胡言乱语,唯恐天下不乱。”
高父“嗦”的站起,瞪着女儿,怒火中烧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敢狡辩是不是,真不该让你去读什么学堂,明儿起不许去了!”
滔滔儿火气更大,一股脑儿冲了上来,跟着吼道:“明儿我就进宫去,跟皇后说你不许我上学!”高父家世本就不如高母,官级也不算大,自皇后入主中宫,就不敢再纳妾和大声训斥,每日被高母管得死死的,连夜宿也不能作主,更别说勾栏酒肆等烟花之地。他本来就常常被朝中同僚取笑怕夫人,心里也隐隐记恨皇后,一听滔滔拿皇后说事儿,眼中就像能迸出火花似的,要将人烧起来。
他举起手来要打人,手掌还未落,滔滔已朝他伸长了脖子,道:“你打啊,打啊,脸上红肿肿的,我正好和皇后小姨说论。”
高父狂怒,却只摔下空手来,朝高母斥道:“看你教的好孩子!”
滔滔道:“关母亲何事?你自己宁愿信那什么大人的话,也不肯听我的,倒怪起旁人来。”稍顿,又冷笑一声,道:“是啊,我可比不上你的长女静容那般温婉贤淑。她母亲虽死得早,却有个好父亲教养……”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起来。
他竟然还是打了自己。若是与他顶嘴的是静容,他一定不舍得落手。
侍婢们见滔滔儿挨打,吓得面色惶恐,纷纷跪了下去。十余盏臂粗的烛火笼在朱红轻纱罩里,泛着朦胧而温暖的光辉。滔滔立在灯下,捂着半边脸,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却犹不肯示弱,红着眼瞪着父亲。
附录:“勾栏”就是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