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黑不黑时,一辆马车从郊外的宅子里出来,朝着京城内驶去。
此时的叶铭坐在书房,管事从外走进来,禀报道:“大人,钱中平来了。”
叶铭挥挥手,“让他走吧。跟他说那件事我知道了。”
管事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着诧异,点头退了出去。
外面钱中平虽然没有进来,可是听了这话,喜上眉梢!他知道这句话一出,那个案子就算是完事儿了。叶大人这是肯帮他了!
钱中平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本打算设局让叶大人和宋氏女见一面,可是叶大人最厌恶别人算计自己,所以他只能用下下策,将宋氏女掳来给大人看一眼。他这是在赌啊!万一大人不喜,他得不到好反而会被牵累。
叶大人是谁?皇上身边最亲信的人。他可没有时间,也不会听他的去见一个女子,他只能干巴巴把人送来。事情成了是好,若是不成……那女人也留不得了。
此时此刻,钱中平很是心满意足,上了车舒了一口气。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钱洪嬉皮笑脸地上前,“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了却一桩心事。”
钱中平叹气,“没想到啊!这么大的窟窿,因为那女人的一面之缘就平息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实在不假。”
“老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哪里还用得着咱们!叶大人看上的女人还能跑得了?”
钱洪嘿嘿笑,搓着手不说话。
钱中平给了他一巴掌,“你这犊子,原来是惦记着赏呢!放心,该给你的不会少。”
……
吕均之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色。
崔择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忽明忽暗。
“时候到了。”吕均之转过身说道,在天黑之前必须将她找回来。
崔择张嘴劝说:“这个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影响。更何况你这个身份……”
这话,崔择早就劝了好多遍。
“管不了那么多了。”事关她的清誉和性命,他坐不住!理智分明在告诉他不可乱来,可是他……心里面的慌张一点点窜出来。
从一开始派人去查,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传回来。
吕均之说道:“我心里有数。你调兵吧,我去府衙找吴出江。”吴出江乃是京兆尹,京城大小治安都归他管。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伙计小远的叫声:“回来了!回来了!”
崔择满脸不耐烦,“这时候回来有什么用!太晚了。”他以为是派出去调查的亲随回来了。
“不乐意我回来吗?”宋青婷此时已经快步走进来,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她,听语气知道是在担心自己,她果然没有走错,还没回家就先来了这里,她想到花浓会来这里报信请求援助。
崔择脸上一喜,正要上前,一道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吕均之双手扶住了宋青婷的肩膀。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依旧沙哑温柔,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急切。
宋青婷心中微暖,这个朋友交的值,“放心,我没事,就是被人请去做客喝了几杯茶。”
“如此么?”吕均之轻呼出一口气,没注意到一旁崔择满脸的惊诧。
“请客的手段的确匪夷所思。”她不想让事态扩大,路途中的担惊受怕全都不提。
她是想到死的,可是现在却好好的站在这里,心中感慨万分。
入了京城,虽然寻医治病方便了,赚钱交友或许也容易了,可是这危险却是在家乡时候没有的。日后,她要更加小心吗?
“咦!你脸上的疤……”崔择咦了一声。
吕均之担心则乱,这时候才发现她脸上干干净净,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凝滑,不由微微一愣。
宋青婷连忙行礼作揖,“抱歉,不使有意要瞒着你们的。”她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比原来顺眼一点了吧。”
吕均之摇头失笑,这小丫头秘密还挺多。
“说吧,是谁要请你?”他问道。
宋青婷并没有隐瞒,说出了一个名字,“钱中平,你们认识吗?”其实叶铭说的没错,虽说此事因叶铭而起,但是始作俑者是钱中平。
吕均之似是没听过,看向崔择。
崔择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道:“这名字似乎听过……姓钱……哎!是不是那个以次充好的奸商?工部可正在找他的麻烦呢。”
“只是个商人?”她问道。民不与官斗,这个仇她若报,也要有些把握才行。
崔择道:“没错。”
吕均之问她,“你要告官?”说到底,此事对她的名声无益。要处理此人,并非一定要用这个手段。
宋青婷摇头,“我不告官。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今日钱中平敢欺辱她,日后就会有别人,她若是什么也不做岂不是软弱可欺?
“恐怕不用我们出手,钱中平很快就要完蛋了。”崔择心中多少有些庆幸,若不是宋青婷回来的及时,他的好朋友吕均之不知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他算是看出来了,均之对宋青婷并不一般。
崔择看向吕均之,心中想笑,他这算是情窦初开吗?虽然松了口气,可是均之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还是没有放心吧……
崔择转念问道:“宋姑娘,你是怎么回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青婷忍不住笑,放松的那种笑,“我们进去说。”
等几人坐下,她才将经历说了出来。
“叶铭!”崔择猛然站了起来,“你确定?”
她刚提到这个名字,崔择就跳起来,难道此人比她猜想的更加位高权重?
“事情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啊。”吕均之想了想,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此时此刻,吕均之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完全消退,和之前的担忧不同,有种其他的情绪渐渐升腾起来。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他却知道叶铭对待宋青婷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弄不明白,一向对女人没有兴趣的叶铭怎么会突然……难道和那个传言有关?
吕均之眉头渐渐皱起,她不希望这个丫头日后依附着叶铭生活。她就该潇潇洒洒的活,而不是成为谁的附属。
她更加不是谁的替代品。
那个老东西,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想到最后,吕均之便越发不客气了。
“好了,折腾了一日你肯定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吕均之说道。
宋青婷此时的确感觉到有些累,紧绷的神经一放下整个人就有点虚,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
吕均之和崔择都定睛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要说。
两人一脸严肃,就听她说道:“嗨,对了,我是来你这里拿书回去抄的。”
崔择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扔了,神色古怪地看着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这个女人啊!
吕均之则是笑了,这是在见到宋青婷后第二次笑,“好。东西早都准备好了,你带过去吧。”
宋青婷一点没有突兀的自觉,财迷地问道:“那日我半醉记不清了,价格定的多少来着?”
“一本书一百文。”吕均之道。
她听了蹙眉。
“怎么,嫌便宜了?”崔择挑着眉,故意这样逗。
“不是,高了。一本精装的册子,也才一百文吧。”
吕均之含笑,“手抄本自然就是精装的,至少要卖一百五十文。”印刷的册子不如手抄精致,尤其是女子小楷格外讨喜,很受欢迎。
“那好,多谢了。”宋青婷的高兴映在脸上,快步走了出去。
崔择摇头失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鬼门关上走一回,还能如此轻松自在。一般女子怕是要吓傻哭惨了,说不定还会自尽以示清白忠贞。
“怎么,你也要抄书?”吕均之淡笑道。
“好啊!但你也要给我算一百文,笔墨纸砚这些也要给我准备上。”
“就你那字,蚂蚁爬。倒贴给我一百文,我都不会要。”
“好啊,均之,你这偏心也太严重了!”
……
宋青婷是被书局的车送回到家中的,秦大柱惊喜过头,随即就跪了下来,使劲儿磕了两个头。
“是我没护住小姐!是我没用!”
她连忙扶起来,回头看了眼街上,低声道:“进去说话。”
她这一回来,家里的人全都跑了过来,满脸都是惊喜,尤其是花浓那丫头笑着哭,别提了。
宋青云从房间里跑出来,使劲儿攥住了她的衣角,怎么哄怎么劝也不放开。
“你们和他说了?”她见弟弟缠着她不放,便问几人。
月晴摇头,“谁都不敢透露一个字,就怕吓到少爷。也不知怎么的,您没在家,少爷今日连书都没沾,一直脚不离地乱走。”
她叹了一口气,摸着宋青云的头,“让你担心了。”她就知道弟弟不傻,家里下人们的仓皇,家里的气氛,都让他感觉到了,加上找不到她,他不会害怕才怪。
“放心,姐姐没事了。”尽管这样劝了好久,宋青云还是拽住她不撒手,一起吃了晚饭到了睡觉的时候也一样。
宋青婷不得以,在他的房间将他哄睡着了,这才悄悄出来,就见家里的下人们都在院子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