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青婷在醉仙楼请客后,苏宁儿时不时便来找她,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两人在后院喝茶闲聊。
“青婷,没想到你能请到苏御医。”苏宁儿手里捧着茶盏,含笑道。
“没办法。”宋青婷耸了耸肩,“为了苏御医,我可是连家宅都卖了。这间铺子也是我租用的。”她原本打算买下来,可是诊金上的事情太急迫,还是租下来用,至少接下来的针灸费和买药钱都能用卖房子的钱顶一顶。
苏宁儿点头,“苏御医真是一点不含糊。”要价可真够高的。
“不过,好在你的店铺越来越红火,诊金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苏宁儿继续说道。
宋青婷叹了一口气,“紧紧巴巴。”苏宁儿和她不同,苏宁儿是世代经商,早在上一辈就成为了御用皇商,在苏宁儿这一代发扬光大,苏宁儿十分能干,她的功劳也最大。
相比较,她却是小门小户了。苏宁儿肯和她交际,她猜着固然有同是女子的缘故,应该也有吕均之的原因。
可是,苏宁儿和她在一起,从未打探过吕均之的消息。也许是她想多了。
“小姐,小姐!”秦丫喊着,冲到了门口,看见苏宁儿这才安静下来行礼。
“何事吵吵闹闹?”宋青婷问道。
秦丫略一犹豫,道:“岳家来人了。”
宋青婷眉头微皱。正低头喝茶的苏宁儿抬起头来。
“你坐,我去瞧瞧。”宋青婷说着站起来,向外走去,“人在哪儿?”
“二楼呢。”
岳家的确来人了,来的竟然是岳蕊茗。
岳蕊茗脸色很不好看,却强装着笑容,“宋青婷,你真是了不得,竟然卖了宅子跑到这里来了。”家里打听了几日才知道。
一开口就是呛人。
“你有事吗?”宋青婷懒得搭理她。
岳蕊茗撇撇嘴,嘟囔道:“父亲叫你回家吃饭。”
这话太有意思了。
她忍着笑,“请我?为何要请我?难不成要和我一起做生意嘛!”
岳蕊茗捏着帕子的右手抬起来,“宋青婷,你别不知好歹!父亲想要见你和你的弟弟,特别准备的家宴!”
岳朝阳真想认她和弟弟?
早些时候做什么呢?
“派了你来请,你说我会去吗?”她神色淡淡的,有些漫不经心。
岳蕊茗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这个叫花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就是一间小铺面,你真觉得自己厉害了?”岳蕊茗打量着房间,“这样的铺面,我家多得是。”她转过来盯着她,“宋青婷,你乖乖的,未必没有你的好处。”
瞧,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明明是来请她的,却是这样的态度。
她嘴角上扬,看杂耍一样看着岳蕊茗,“你家的东西……呵呵,我不稀罕。”
也许是她的眼神儿刺痛了岳蕊茗,岳蕊茗叫道:“要不是父亲和左伯伯,你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是吗?”她目光瞬间冰冷,“我怎么觉得,要不是你家左家,我根本不会被关进牢房呢?”此时,她尚且不知,牢狱之灾,便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起的头。直到现在,左风闵将一切罪责认下,并没有牵连左雨夕,自然也没有牵连到岳蕊茗。
岳蕊茗咬着牙,心中到底有几分心虚,又想起父亲的交代,无论如何都要将宋青婷两人请过去。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你还是过去一趟吧。难道你不想见见父亲?他好歹是你的舅舅。”岳蕊茗说道。
这句话,让宋青婷顿了一下,心中滋味难言。
她问道:“你不怕被我连累名声了吗?”
岳蕊茗喘息了两下,怕,怎么能不怕呢?她还没有说亲呢……可是父亲偏要请,她能怎么办?根本做不了主。现在事情还没有传扬出去,可是等家宴一过,怕是根本瞒不住了。这么想着,她觉得宋青婷若是不去家宴,或许也不错。
她请不去人,未必就是她的错,而是宋青婷执迷不悟。
“反正,我今日来请了,你去不去我也左右不了你。”岳蕊茗神色突然缓和下来,大不了回去挨一顿骂,“你去不去,给个准信吧。”
“罢了。”她说道。岳朝阳若是想要见她和弟弟,未必非要他们过去参与什么家宴,大可以来这里看他们。她对岳家那个宅院的厌恶,让她想到了就恶心。
岳蕊茗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在廊上碰见了苏宁儿,微微有些惊讶,“苏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苏宁儿含笑道:“闲着无事,来坐坐。你呢?”
岳蕊茗脸色微红,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宋青婷已经出来了,“我没事,这就走了。”说完逃也似得下了楼,生怕苏宁儿看出什么似得。
苏宁儿怎么上来了?
宋青婷心中略有些不舒服,问:“你何时过来的?”刚才的话,苏宁儿听去了多少呢?
“刚上来,正好碰见她出门。”苏宁儿微笑,“没想到你和岳家的女儿也有交往。”
“我和她可没交往。”她轻声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也认识?”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只是点头之交。”她在外经商,和岳蕊茗这些宅内的女眷有些不同。
宋青婷点点头,没再问。
“我上来,是打算告诉你一声,我这就回去了。”苏宁儿道。
原来如此。
宋青婷略微缓和,“我送送你。”
苏宁儿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脑海中回忆着刚刚那些谈话,她听到的不多,却也不少,那句舅舅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岳朝阳是宋青婷的舅舅……难道是远房亲戚?不像,还说是家宴什么的……又是谁呢?
脑海中一个念头猛然冒出来,她猛然摇了摇头,怎么会呢?那个人都死了多久了……
可是,真的死了吗?左家找了许久,根本没有尸首。
如果没死,反而苟且偷生,甚至生下了孩子……
苏宁儿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在手里,紧紧的。
她的呼吸忽快忽慢。
岳幽的女儿?父亲是何人?
当日,那些嫁妆可以吸引了一群江洋大盗!土匪的女儿?怕是父亲究竟是哪个都不知道吧!
苏宁儿的手微微颤抖着。
吕均之,知道这些吗?如果知道了,还会对宋青婷如此特别对待吗?
……
岳蕊茗回到家,直接去了上房吴氏的院子里。
“娘,她不答应呢。我好话说尽,她也不愿意来。”岳蕊茗撒娇般说着,“事情没有办成,父亲晚些回来,定要训我了。”
吴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傻女儿,咱们去请了,她不来怎么能怪你呢?放心,娘心里有数。”所谓的家宴,其实是吴氏主动提出来的,岳朝阳欣然同意,于是就有了让和宋青婷年龄差不多的岳蕊茗去请。
“可是……”岳蕊茗还是有些担心。
吴氏摇头,道:“这几日,你父亲的气早就消了,也该让他知道知道宋青婷的脾气了。毕竟是外面养大的,和她那个死了的娘……是不一样的。”吴氏想起那个女子来,心里就难受。不过,她到底死了,死得好。
岳蕊茗这才笑了,“其实,她不来更好。”
吴氏点点头。没错,不来正好。
晚间,岳朝阳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家宴。
吴氏一边为他更衣,一边用轻柔的语气说:“去请了,蕊茗又是道歉,又是讨好,却还是没有请来。我想着,怎么说也是当日我的不对,打算让她们多去几次。”
事情没成,岳朝阳有些不高兴,不过听到妻子的话,又觉得她有些委屈。妻子去了多日,却依旧无法得到原谅,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没想到,那对姐弟现在还在气头上。
“难为你了。”岳朝阳握了握她的手。
吴氏的眼圈便红了,“这有什么委屈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抽了一下鼻子,“他们的娘自然是好的,可是谁知道他们的爹是个什么样的?究竟是干什么的,平日里对妹妹怎么样……”
吴氏说着泪珠就掉下来,叹息道:“唉,若是那男人对妹妹好,妹妹能这么早就去世?说到底……”是嫁给了莽夫。
岳朝阳心里难受极了,酸酸的,也想哭。他那个妹妹,最是娇贵,却……岳朝阳心疼。
吴氏抽泣道:“两个孩子,性子和妹妹不同。妹妹行事大度,是最好的。”
岳幽是最好的,在岳朝阳心里是没错的,行事大度也没错,两个孩子却不像她,不然这么许久,登门这么多次,却还是不肯露面。难不成是像那个男人?
那个莽夫!
没有好好照顾妹妹,让妹妹早逝的男人!
岳朝阳闭上眼睛,心里难受极了,浑身都没有力气。这无力感,让他不愿多动一下,换了衣裳便躺在了床上。
“老爷,该用饭了。忙了一天,饿不饿?”吴氏擦掉眼泪,在一旁劝着。
岳朝阳摆手,“你去吧。”
吴氏冷冷一笑,慢慢走到门口,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脸上的笑容更是阴狠。这么两句话就心疼了?可真是好哥哥!
当初那女人出事的时候,要不是她衣不解带地在他身边伺候,怕是他也要跟着去了。
她虽然得逞了,可心里又得意又酸楚。这种滋味,让她有些别样的痛快。
心疼吧!心疼吧!你妹妹就是被那个男人和这两个孩子拖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