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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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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苏壁臣掀开帘子走进来。

“如何?”他问话同时,上前去试宋青云的体温,然后为宋青云把脉。

“烧退了一些,没昨天那么严重了。后半夜开始也安稳了下来,不再乱动说胡话。”宋青婷仔细地开始交代,“可是看样子,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去休息休息吧,我今日不用进宫,在这里盯着。”

宋青婷简单收拾过,便躺下来,原以为睡不着的,没想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做了梦,梦到弟弟的病好了,很聪慧很能干,父母双亲也在梦中,一家四口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

又过了一日,宋青云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如果到了今日夜里还不醒,我便开始用针。”苏壁臣如此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宋青云恢复的可能性就小很多了。

现在是靠宋青云自己的意志来顶起最后这一下,如果他自己顶不起来,下一次康复的机会不知道又要到何时。

突然外面传来很大的动静,花浓跌跌撞撞,和秦丫争先恐后地跑过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喊道:“小姐,岳家来人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她推着两人出了屋子,“别急。”

秦丫双手比划着,“来了辆大马车,说给小姐说了门亲事,要接上小姐去准备!”

“怎么可能!”宋青婷第一个反应是不信,这件事从一开始她就不答应,不但不答应还威胁了吴氏,不过这些都不是让她如此震惊的原因,她惊讶是因为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小姐,快去看看吧。那个冯妈妈也在,除了她还有好几个婆子。她们不进来,就在那和人聊天,说你要嫁去好人家。”花浓说道,“那些人听了,竟然都说吴氏的好话,还夸这门婚事好。”

宋青婷咬着牙,“要是觉得好,她们去嫁好了。”为何非要来逼迫她。

“现在怎么办?”花浓问道。

她想了想,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去看看。”

院门外,竟然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闲来无事喜欢凑热闹的。

冯婆子说得兴起:“吕府在南方的本家大族,你们说是不是好人家?嫡子嫡孙,正经主子,听说在当地很有才名呢。”

众人都很配合地应着,无不在感慨这真是一门好亲事,岳家太太费心思了,这样好的亲事不留给女儿,竟然给了这外甥女,称赞吴氏贤良淑德。

宋青婷听得头疼,尤其是“吕府”那两个字,让她心里发慌。不知道会不会是吕均之的亲兄弟……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却不见人了。

“哟,宋姑娘来了。”

“宋姑娘,给你道喜了。”

“这可好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咱商家女子也能高嫁。”

人群立即有几个人认出她来,向她说着吉祥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多谢各位了。这其中有误会,我并没有成亲的打算。”对着众人笑了笑,这才对着冯婆子道:“这门亲事我不能应下,你们回去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冯婆子已经笑着招呼了一声,“姑娘是不愿意,可这对姑娘是好事,咱们听了主子的命令,不能让姑娘以后后悔,今日就得罪姑娘了。”

冯婆子说着一招手,旁边几个粗壮的仆妇便走上前来,将院门前给围住了。

花浓和秦丫护在她的面前,却根本于事无补,被那高高壮壮的仆妇一只手就个扯开了,“姑娘还是听话吧。婚事之事不是儿戏,老爷和太太都是为您好呢!”

宋青婷步步后退。

院门已经被那些仆妇挤开了,门外不少百姓都在伸头看,说什么的都有,但却没有一个在帮着她说话,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劝说她,让她听话。

她用尽全力推开一个正要捉到她的仆妇,往院子里跑,才跑了两步就被横里冲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还把她的嘴巴给堵住了。

她一看,冯婆子正在一旁指挥,“快快,送上马车。”

几个仆妇用力推着她往车上走,花浓和秦丫想护上来都被推开了。

花浓喊道:“快去里面叫人!”

秦丫往里头跑,一边跑一边喊:“小姐被人抓走了,他们要把小姐送走,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成亲。快点去救小姐。”

这句话,后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宁桐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却被苏壁臣一把抓住了。

“先生?”宁桐惊讶转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壁臣,问道:“先生,你要拦着我?”

苏壁臣摇摇头,看了眼旁边的宋青云,“先别动。正好激一激他。”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治好。他相信,若是宋青婷在这里,也会同意他的。

关键,就在这一瞬。

宋青云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着,眼皮里的眼珠转动,额头上有细汗冒出来。

“可……这不是儿戏啊!”宁桐有些慌了神儿,一边是小姐,一边是少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听秦丫再喊几句。”苏壁臣道。

秦丫果然又叫了两声,然后冲进了房门,“苏先生,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再晚了可就看不见,被他们带走了!好几个健壮的仆妇挟持着小姐!”秦丫哭喊着,“快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在旁边屋子睡觉的月晴、林含莺和安梧听到呼喊声全部穿戴好出来了,一听这话就要往前面去。

苏壁臣不再拦着他们,而是走到床前,“宋青云!宋青云!”

苏壁臣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听见了吗?你姐姐要被人带走了。已经被人装进了马车,不知道究竟要带去哪里,听说是很远的南方,去了就要嫁人,也不知道嫁给什么人。是老是弱是病是残……这一辈子可能都要毁了!”

苏壁臣神色激动,说出的话却平稳有力,他盯着宋青云,看到宋青云的手指头动了动。

他连忙厉声又道:“你姐姐自小就照顾你,为了你跋涉千里,为了你卖掉祖业,为了你留在京城,为了你……”

床上,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不再乱动,然后睁开来,目光清澈,犹如雨后的蓝天般干净,里面有点点智慧的光闪动。

“苏先生,那不是祖业。”他眨了一下眼睛,“还有,我姐姐会功夫,不会被人轻易带走的。”

曾经眼睛里仿佛有一层烟雾,似呆似傻似痴;如今烟雾驱散,大放光明,不呆不傻不痴。

……

安梧等人急匆匆冲到大门口,全都是摆开了架势要大干一场,还有几个急惶惶生怕马车已经走了。可他们到了近前一看,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仆妇,正哎呦哎呦地躺在地上起不来。

宋青婷拍打了下根本没有一点尘土的双手,“你们来了。她们非要把我弄上车,我最后没忍住。”

冯婆子站在旁边,一脸震惊,“你会功夫。”

“我爹可是江湖中人,我怎么就不能会功夫呢?”她转过头笑道:“冯妈妈,这下你可以回去了吧。这门亲事我不应,我父母亲虽然走了,岳家却也不能为我做主。我还有兄弟呢。”

“你,你……你兄弟是痴傻的,他怎么替你做主!”冯婆子支支吾吾好歹说出话来了。

一道干净的男声响起,“是吗?”

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坚定。

宋青云在宁桐的搀扶下,拐弯转过来,身上披着毯子,却丝毫不影响他此时此刻如华的风姿。

宋青婷一下子就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梦吧?就像这两日的梦一样,弟弟醒了,病也好了,再也不痴呆,而是和其他少年郎一样,健健康康生龙活虎。

“你是谁?”冯婆子很快反应过来,“宋青婷,你不肯嫁,是因为家里住着别的情郎?”她被宋青婷吓到了,现在见终于有了反驳的机会,什么也顾不得就喊了起来。却不想,宋青婷的名声坏了,对她的差事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误会了。”宋青云上前来,让宁桐松开他,站着道:“冯妈妈眼神儿不好啊,我是宋青云。你不记得我了?我可还记得你呢。”刚刚进京的时候,带着一群人来嘲笑他们姐弟俩。他好了,这些年的记忆却深刻地印在脑子里。

冯婆子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不可能,他是个傻子,不是你这样。”当时见过,穿的破破烂烂,总觉得眼睛鼻子都是歪的,一个傻子有什么好看的?

“那不是傻,是病。我的病治好了。”宋青云说完,走到宋青婷的身边扶住了她,“姐。”

宋青婷的眼泪儿,落下一串,“这不是梦吧。”

“你掐我,我会疼的。”宋青云笑道,笑容淡下来,“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身子还很虚弱,却护在宋青婷的前面,慢慢说道:“刚才提到做主,岳家是没资格给我们做主的。我们姓宋,不姓岳。宋家的事,向来是姐姐做主,我一切都听姐姐的。她不肯跟你们走,就算我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你们顺意的。”

他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轻轻擦去,并不看冯婆子,淡然道:“这些话,你一字不漏地告诉你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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