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溪便跟着水倾羽往里走,走进了内院。而一直由秋荷安抚着的阮惠钰,见两人进了内院,赶紧上前来,探了探外院,“他们……”
“钰娘不必担心,他们已经走了。”水倾羽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他们还未收到银两怎肯……”阮惠钰还是不太放心,怕人还会找上门来。
瞧她慌如惊兔,看来这两年也是被吓得不轻。“我已给了他们银子,今后不会再上门来了。”说完,水倾羽扫了一圈,看这儿设备虽旧,倒也齐全。而周围也多是成品布,看来她们这两年间,依旧是以手艺为生还债。
阮惠钰瞪大了眼,“这怎么行,我们与公子非亲非故,怎么能劳公子代我们还债。”虽然她们穷,但也不代表会贪图别人的钱财。
“钰娘切勿多心,这钱呢,我只是代你们先还了。”水倾羽也看出眼前的女人并非是贪心之人,这一点也是让她放心不少。
“公子的意思是……”阮惠钰对这位帮她们挡了追债的公子,真是猜想不到其意为何。
“我想钰娘你也是个倔性子,即便是我帮你们还了债,你也必会想尽办法将银子还于我,我所说的,钰娘觉得可有错?”水倾羽轻而易举的推敲出了她的个性和处事原则。
阮惠钰点了点头,“饶是我们再潦倒,也不能平白受了人恩惠。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公子今日为我们还了银子,我们他日自会还上于您。若公子以后有事需要用到我们,我们必不会推脱。”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钰娘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如果以后她们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借口推脱。
“好!都说这男人是顶天立地,我倒觉得钰娘你也毫不逊色于男人。即便是遇上了绝境低谷,也坚强的撑了下来,并且依旧坚持用自己的手艺用以维持生计,努力还债。”对于阮惠钰这样积极生存下来的性格,她倒是喜欢,更是钦佩。谁说古代女子都得靠人生活,眼前不就一个好似现代独立的新时代女人吗。
“公子说笑了,老身愧不敢当。我们虽然遭小人之骗,失了一生的积蓄。但这运是天赐的,命是靠自己活的。若是自己也放弃了,又有谁会珍惜会怜悯。老身只是一介女流,徒有一门手艺,也只可靠此为生。苦是苦了点,但靠自己,倒也是满足的。”阮惠钰那双眸子,早已经岁月洗练,多了些看透人世,却也不放弃自己的坚毅。
水倾羽想,织锦坊一事虽让她领会到些许人世的无奈,但恐怕这并非是全部吧。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故事,快乐和悲伤,怎么都好,就藏在了记忆的匣子里,成为一笔宝藏罢。“钰娘可想过,今后要如何还上银子?”
“这……”钰娘垂眸想了想,语气中多了丝恳求之意,“公子是否允许一如之前,每月会还上点银子。毕竟一下子,老身们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来。”
看来是想分期付款咯,“可有时限?”她看向了钰娘,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时限……”阮惠钰自是没想过,更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只知还上一点是一点。“不瞒公子,老身……”
“没想过是吗?”水倾羽扇子潇洒一开,于胸前扇起,“那就用你们的双手抵债吧。”她笑眼望去。
“手……”阮惠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身子颤到不行。
而寒溪和秋荷也有些错愕,着又是哪门子还债法?难不成是要剁了……
阮惠钰与她们想到一块去了,赶紧跪下身来,哭腔着求道,“老身就只靠这手过活了呀,没了这双手,老身们当真是要赴上黄泉路了。求公子开恩啊……求您开恩啊……”唯恐失去了双手,泪也湿了眶,不停磕头求恩人。
随后想着,若是实在没法子了……“若是公子真要,那就拿去老身……老身的双腿吧……”未保自己日后吃饭和生活的双手,宁舍了这双腿。可终究是身上一部分,又怎愿失去。那种血腥的恐惧,正一步步侵蚀她的心脏。
水倾羽对她们的想象力如此丰富,真是深感无奈啊。仪春阁时,那老妈妈还以为自己是……现在又以为她是个变态不成?“钰娘你先起来。”她扶起了阮惠钰,而她颤抖着的身子,也泄露了对自己的恐惧。“此要非彼要,我要你们的手,是指以后要你们为我做事。”
“啊?”阮惠钰有些错愕。后来想想自己刚才乱想的那些事,不免红了脸。这当真是丢人了,她还以为这公子是个残暴之人……
“你们本是织娘,既然今日也是用这手艺还债,倒不如直接为我做事。一来我给的工钱不亚于外面,二来伙食居住亦是包了。债务嘛,从工钱里扣便是。如何?”她抛出橄榄枝,只看她是否愿接下了。
阮惠钰不曾想过恩人不仅为她们代还了债,还愿意给她们工作,这又怎么会不愿呢。“钰娘代姐妹们谢过公子大恩大德。”再受恩惠,感激的让她又一个跪下,磕了个响头。
“这可受不起,钰娘快起来。”水倾羽弯身扶起她,秋荷寒溪也是上前两边扶起她。
“钰娘怕是今生也换不了您的恩情了,就请公子允许钰娘磕个头拜谢恩情吧。”能够重新做回织娘,能够不用再逼债,她已经很是满足了。眼前这位公子,真是菩萨下凡,来救她们于绝境之中啊。就是磕个头,也是万万算不得,千言万语说不尽的感谢啊。
水倾羽一声叹,终究是个固执之人。
“寒溪,秋荷。”唤了两人,又使了个眼色。
两人很是默契,知道小姐有话要与钰娘说,也便乖巧的退出门外。
“钰娘,起来吧。”水倾羽扶她坐下。
阮惠钰看房间也只剩下他们两个,心想公子……不是,应该是小姐,是小姐没错吧。其实她一直觉得眼前的公子,白净俊俏。甚至有着倾世之姿,骨子里透着柔而媚。气质轻灵洒脱,又有些冷世漠然。处事果断,有着傲视霸气的大家风范。若是不仔细察觉,倒真以为是大户人家,甚至是皇室出来的贵族之子。只是刚柔之气,还是有些区别的。
“钰娘应该是看出我是女儿身了吧。”自己被发现了真身,并不恼,更不急。
阮惠钰怔忡了下,深觉这位小姐就似会读心术般,自己所想,她竟能知道。“老身不敢妄言。”对水倾羽更是敬畏。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男装只是出门方便。”水倾羽表情没多大起伏。
“也是……”钰娘垂眸,“倒是公子不知有何事要交代?”
阮惠钰倒是个聪明人,即使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也依旧唤她为公子。她瞅着钰娘,问道,“目前钰娘这儿有几人?”
“有十来位曾也是织锦坊的。”如实回答。
“那这些织娘可信得过?”她再问。
“老身与这些姐妹相处了一二十年了,皆是可信之人。”阮惠钰肯定道。
“嗯,那你与那些个织娘准备一下吧。一些所需之物,你们也列好个名单。待地点定下了,便由你带领着几位织娘一同去看看一些材料和工具。需要多少银子,直接上报便可。”对于这方面,她只是略知一二,所以还是要钰娘她们准备准备。
阮惠钰点了点头,但又因为被委以重任而有些犹豫。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你不是贪婪之人,也就放心由你准备。日后也便由你领着那群织娘,坊里大大小小的事,也要你多留心留心。”她轻轻拍了拍钰娘的手背。
“钰娘担心自己做不好,公子不如再另择人选吧。”一次错误,担心自己又再坏事。倘若此次再错,那得连恩人都给拖下了水。
看来那件事倒真的令她失去了信心,“姑且就暂时这样吧,若是发现自己实在无法胜任,我再另觅他人可好?”水倾羽对于相信一词,向来谨慎。
阮惠钰心想,这样也好。就先为恩人管着坊里的事,如果发现自己着实是不行,再由能人接管,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织娘一事定下了,水倾羽自是因为又解决了一事,而轻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