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虽然美名远扬，但这几个人没有谁真的见过刘安本人。

不过问题不大，一个人是怎样的人从他过往的事迹就能看出来。

因为三互法，之前的几任郡守也都不是本地人，他们都是这么推断的。

不能说百分百，但也八九不离十。

看着下属送过来的从涿县收集的事迹汇总，各家族长的脸慢慢垮了下来。

“五岁起，每日练武读书，从未懈怠。”

很好，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

“在算术一道上颇有天赋，曾自创算盘一物，后拜刘元卓（刘洪）为师。”

看来是个不好糊弄的人，看来以后记账的时候得小心一点了。

“为人简朴，不好奢华衣饰，日常衣服上多有补丁。

不好美色，至今唯有一妻无妾。”

“闲暇时或读书练字，或陪伴妻子，无明显嗜好。”

……

怎么看了半天，好像没什么缺点呢？

很离谱，这还是人吗？

怎么跟个无欲无求的圣人一样？

有的时候地方官员不怕郡守贪，就怕郡守不贪。

尤其像刘安这样的，最麻烦了。

你要说装吧，刘安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就这样了。

总不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装了吧？

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圣人耶？

各家族长还没见面，就已经对刘安生出了浓浓的好奇和浅浅的敬畏。

终于，在众人殷切的期待中，刘安来了。

刘安到的第一件事是先举办一个宴席，和手下的官吏以及其背后的世家认识一下。

张氏张固为长史，待刘安和气却并不热情，似乎是在观察刘安对张氏的态度。

鲜于氏的鲜于银本来是本郡都尉，但是前不久被调到刺史身边，故而这一职务暂时空缺。

田氏多为小吏，居于宴席一角默不作声，也没有凑到刘安面前。

最后，待刘安最热情的是王氏。

“府君少年英才，为当世人杰，得一如此太守，实乃渔阳之幸矣，当满饮此杯！”

说话的正是本郡法曹王氏王松，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安回敬一杯，笑着说道：

“王法曹客气，吾还未至，便听乡人称赞法曹断案公允，当为一能吏。

渔阳能有汝这般的能吏，亦是一幸事矣。”

“还有张长史，民间亦是多有赞誉，可见长史能力出众，深得民心。”

长史张固见状也跟着奉承，他觉得这刘安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冷傲不好接近。

刘安似乎也没有因为张纯而对他们张氏抱有恶意。

一场宴席主客尽欢，刘安表现得很和气，也表示与要与众人一起共同建设更美好的渔阳。

而宴席结束后，众人渐渐离开，约莫这些人到家后，刘安派下仆去王松府上说他有东西落下了。

王松心知这是新郡守有话要对自己说，心头火热，拍了拍头，假装懊恼地说：

“今日真是醉酒误事，竟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改日我定向府君赔罪。”

当晚，王松就悄悄过来“赔罪”了。

“文直（王松的字），汝来了，不如吾等对弈一把？”

“府君雅兴，松怎敢不从？”

说完王松坐到刘安对面，两人开始下棋。

王松棋风很猛，似猛虎扑食，带着强烈的进攻意味，刘安暗道，是个有野心的人，应该没错了。

据刘安的观察和了解。

渔阳四姓，鲜于最强，势力已经通过渔阳立足于幽州，算是渔阳的老大哥，是刘安团结的对象。

正好都尉一职空缺，刘安打算卖个好，依旧采用鲜于氏的人。

张氏第二，且野心勃勃，手脚似乎伸进了鲜于氏的铁器，因此和鲜于氏之间隐隐有矛盾。

王氏第三，谁也不得罪的和事佬，但是应该也暗藏野心，比如眼前的王松，应该就是历史上在幽州割据一方的军阀王松。

田氏第四，一向安分守己，勤于公务，多出能吏，也是刘安的拉拢对象。

刘安要对付张氏，抢夺马匹运营权，当然不能自己下手，这样会引起渔阳世家的集体反扑，因此他需要一个帮手。

王松既然是敢割据一方的人，又怎会甘心屈于张氏之下？

因此，王氏，就是刘安选择的刀。

一局终了，王松赢了。

刘安并没有生气，当即称赞道：

“文直不仅能力出众，棋艺也很高超呀。

如此俊才，区区一个法曹真是太屈才了。”

王松知道，戏肉来了，刘安是在试探他。

如果他不想掺和的话，装作没听懂就好。

但是……他想！

“府君觉得松适合什么位置呢？”

“文直觉得王长史这个称呼好听吗？”

这就是要给他长史的意思了，现在的长史是张固，那么代价，是要王氏和张氏对上吗？

一个长史不够。

王松摇了摇头，

“不够好听。”

不是不好听，是不够。

刘安接着说道：

“渔阳乃是边郡，饱受鲜卑侵扰，因而屯有大量军队，消耗军资极多。

百姓生活困苦，难以为继，吾实不忍心，欲从民间买马，输于外郡，以贩马之资，养渔阳百姓。

此乃利民之举，诚应长史负责。”

汉朝马匹来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官方养马业，但是到了东汉已经没落了。

旧有六厩，中兴省约，但置一厩。

说的就是在西汉原本有六个养马的地方，到东汉只剩下一个了。

另一个就是民间养马业，民间的世家豪族大多养马，尤其是边郡这种情况更为明显，很多普通百姓也养马。

东汉官方养马业没落后，朝廷甚至要向民间买马。

张氏的马匹贩卖，一部分来自于自家养马场，另一部分就是从普通平民那里低价收购，再高价卖出。

比起自己养，显然是后者更为暴利。

刘安管不着张氏自己养的马，但是他可以以政府的名义去和张氏竞争普通平民的马。

甚至不用低价，就算价格和张氏一样，大汉的号召力也比张氏强多了。

再加上有了竞争，张氏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把价格压得特别低。

所以这一下，张氏就算不完蛋，也要元气大伤。

王松明白了，这是要把张氏手中的贩马生意抢过来一部分交到他，交到王氏手里。

这个诱饵有诱惑力的多。

渔阳突骑，天下闻名，渔阳的马不但不愁没有销路，反而屡屡还能够卖出高价。

因此王松早就眼馋张氏独占贩马生意，但是张氏势力比王氏强，之前的郡守又站在张氏那边，他只能将想法深藏。

现在有刘安在身后，王松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王松还想知道，想要得到这些，他需要付出什么。

“府君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