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金彩玉华,雅然君子,依芳之见,其远不及君也。
只是吕不韦助于秦异人之时,异人不过一他国质子,而如今使君羽翼丰满,只怕芳之于使君便如同那鸡肋之于食客呀!”
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很好,但是你身边已经不缺人了,我糜氏投靠你又能获得多少好处呢?
刘安淡然一笑:
“我不过是一宗室旁支,少无才名,也无神勇,盖因我善于用人,集众人之力,方能有如今威势。
窃以为,当今天下除我之外,怕是也没人能够善用子方。”
刘安在出身二字上微微重音,他这是在提醒糜芳。
糜芳明白了刘安的弦外之音,喝了一口茶,慢慢品味。
诚然,刘安几乎可以算是所有诸侯中,最能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明主了。
就比如其手下大将张飞,不过是屠户之子,若是放在其他人手里,只怕一辈子也就是一个小兵,但到了刘安手里,却力排众议使其当上了两千石的郡守。
再比如别驾程昱、监军戏复这些刘安手下身居高位的心腹,多出身寒未,而出身最高的荀彧却被其留在幽州......
这些事情细细琢磨便知刘安对世家不着痕迹的打压,和对寒门豪强暗中的扶持。
那他们糜氏作为受人轻视的商户,选择刘安将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芳才疏智浅,还望使君不弃。”
这就是想明白了,刘安佯装不满,说道:
“子方谬矣!
子方之才在商而不在政,若是论经商的本领,我身边恐怕无人能及君也。
需知决定一场战事的胜负,除了计谋,后勤粮草,军需器械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而这些都需要足够的资粮支撑。
商者生财有道,这是我所需要的,也正是子方无可替代之处呀!
若是子方非要与旁人论文政武略,何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乎?”
糜芳大梦初醒。
对呀,人没必要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死磕。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在政务军略上的能力还是有亿点点欠缺的。
与其日后当个太守混资历一辈子老死在二线,还不如像刘安说的那样在外经商为其提供银钱资粮,最后等功成之后直接进入中央朝廷为官。
“使君之言振聋发聩,是芳想偏了。”
见糜芳听进去了,刘安满意的点点头。
刘安一直觉得,糜氏两兄弟的路可能走窄了。
这两人的从政能力水平一般,所以在刘备集团里一直是职位高但是实权低。
相反经商的天赋却很不错,先不提如今糜氏商铺响当当的名头,就说历史上糜芳当了南郡太守还不忘倒卖军需给东吴来赚钱。
天生的二道贩子呀!
只是时下的风气是重农抑商,商人做到最后没前途,所以这两人干脆一把梭哈。
倾家荡产全压刘备身上,把当时快死的刘备盘活了,之后就一直跟着刘备四处流浪。
最后这两人也成功了,即使糜芳叛变,但是糜竺的恩宠依旧不减,儿子还成为了虎贲中郎将。
如果不是最后蜀汉没了,糜氏还真能成为一流世家。
但是在如今的时间线上,没有另一个“刘备”让糜氏两兄弟梭哈来改变命运,同时刘安也不想让糜氏从政。
他想让糜氏接着经商,并且做大做强,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因为糜氏是大汉唯一一个以世代商贾闻名天下的存在。
而其他势力,要么是势力太小,影响力不够,要么是虽然富有,但是商贾不是其主业。
就比如无极甄氏,同样很富有,但人家宣传出去的是“仕宦两千石”。
只有糜氏,世代货殖,这个根底是洗不干净的。
这注定了无论糜氏发展得有多强大,都很难被主流接纳。
同样也就无法轻易通过察举制为官。
这样的势力,是科举制的天然拥护者,而且比起一般的豪强来说是能真正站到台前和世家硬刚的存在。
因为他们的的需求是最迫切的。
至于让商人之子参加科举会导致官商勾结之类的隐患,那就等事情发生了再来一波肃清朝野,再改改规则就好了。
刘安露出微笑,拉住糜芳的手,语气柔和而坚定:
“若子方助我,日后三梁紫绶不足道也。”
汉室不同等级的官员有不同的服制,三梁紫绶都是只有公、侯这个级别的官员能佩戴的。
“承蒙使君看中,芳感激涕零。”
糜芳起身一拜表示感谢,然后坐回原位。
“其实此次芳来,除却新纸一事,还有件要紧事想要告知使君。”
“哦?子方请讲。”
看来糜芳是要对自己说点内部消息,刘安翘首以待。
糜芳将陶谦将死,欲让徐州之事娓娓道来:
“……陶徐州如今欲将徐州托付于一仁厚长者,使其庇佑徐州乡老、后裔子孙免受曹贼侵扰。
试看当今天下,论仁义之名,何人能及使君焉?糜氏一族愿倾囊相助,助使君入主徐州。”
陶谦要死了呀......
这看起来是一个名正言顺侵占徐州的好机会。
不过,也仅仅是一个机会。
徐州可是一块肥肉,惦记的人可不少。
如今只有他和糜芳两人,对方都明说了,刘安自然也不会再假兮兮的客套,适当展露真实的自己能够拉进两人的关系。
“既如此,届时我让玄德跟子方同去徐州。”
能够放出去坐镇一方的人,刘安身边也只有刘备了。
“是。”
糜芳一口答应下来,随后为难的说道:
“使君,芳有一顽劣的小妹,自幼没出过远门,此次听说芳要来冀州,非闹着跟着芳一同出来。
那日使君宴请,她便佯装婢女陪芳一同赴宴,见到了使君,使君容貌出众,气度非凡,小妹何时见过使君这般人物,不免对使君心生爱慕之意......”
糜芳点到为止,拉长声调观察刘安的反应。
刘安哪里还记得那天糜芳身边的女娘长什么样子。
他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政务上,天天思考如何在维持与世家和谐关系的情况下让手底下老百姓过得更好一点。
剩下的精力不仅要分给自己的妻妾儿女、还要关心手下的心腹、偶尔还要调节下属彼此之间的关系,充当和事佬。
他每天都被榨的干干的,所以多年来少有近女色。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但此刻,不记得也要记得,刘安佯装吃惊:
“原来那位婢女竟是你家女公子,怪不得生的花容月貌,仪态又落落大方,我当时便猜测其身份有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实不相瞒,我亦心悦之。
只是家中已有妻子,不忍委屈其为妾室,故而之前未向子方提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糜芳“十分惊喜”:
“小妹身份低微,能给使君做妾是她的福分,哪里算是委屈呢?”
“郎有情妾有意”,此事便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