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桓闻言挑了一下眉头,“你分明是想着,那姓柳帮了你一个大忙,村长家的王姑娘也老实巴交被你坑了一把,你不送点贺礼给他们心里过不去。”
“再者,万一那个柳公子还有什么熟人可以介绍,可以顺便把胖婶家的三儿也给推销出去,就一举两得了。所以你才连这料子都买的双份的吧。”
钱宝儿:“……”
不得了了,她想什么这个书呆子全都猜到了,这以后她在他面前一点隐私一点秘密都没有,可怎么混啊?
要完。
要完。
“书呆子,你是不是拜过世外高人学过读心术,还是你半夜偷偷听我说梦话了?”
宋景桓支着下巴斜眼看着她笑,“看来是猜对了娘子的心事了。”
钱宝儿气得瞪他一记白眼:“无赖你。”
“若是在娘子的面前,无赖就无赖。”
钱宝儿一时无话可说。
驾车的韩恕补了一句,“夫人,主子也就是在您面前无赖,偶尔为之,可以理解吧。”
钱宝儿:“……”
他们家怎么连护卫都这么可怕!
估摸着韩侍卫说完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偷乐了,谁曾想他们家主子在他后边儿凉凉地来了一句:“看在你说了句实话的份儿上,不计较你偷听的罪过。”
韩恕立马闭嘴。
穆神医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钱宝儿,默默向宋景桓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宋景桓凤眸含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娘子,以后在下人面前得学着把架子端起来,否则他们轻易便要恃宠而骄了,以后你若是镇不住他们,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苦哈哈被临时抓来当车夫的韩恕表示很冤枉:我分明是帮着三殿下你说话,怎么就变成恃宠而骄了?
属下心里苦。
但韩侍卫也只敢在心里叫苦,这话他还真没有胆子叫出来。
马车在镇上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酒楼前。
这酒楼装扮得十分雅致,门上挂着“祝东风”三个烫金的大字匾额。字体飘逸自有风骨,莫名给这金碧辉煌和奢华里透出一股子书香气,肯定是个难得的清雅之地,但一眼看去也便知,这酒楼的消费不菲。
钱宝儿不禁意瞥了一眼,便瞥见了酒楼二楼临街的那个雅间,心里“咯噔”一下,汗毛都立起来了,赖在车里死活不肯走。
宋景桓也无可奈何,只能软声劝道,“娘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有人会吃了你?”
“有!”钱宝儿答得斩钉截铁。
她就说今日一直心神不宁,一大早宋景桓给她的感觉就不太妙,不行,这时候撤还来得及。
钱宝儿抱着几匹料子跳下车,避开了宋景桓:“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去吃大餐吧。”
“娘子,来都来了,你跑什么呀。”宋景桓好笑地拉住她。
钱宝儿瞪着宋景桓拉住她胳膊的大掌,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书呆子拽着不让人走的样子也挺阴森的。
力气,很大。
“我不管,我要回家!”
刚才那一眼,她看见了披麻戴孝的方依若和张岚心,直觉告诉她,今日不是什么好日子,想必宴无好宴,有山珍海味也不能贪吃。
铁定要出事的。
宋景桓薄唇一勾,转头给韩恕递了个眼神,韩恕便将钱宝儿怀中的那几匹丝绸强行拿走了,而宋景桓则把钱宝儿横打抱了起来,便往酒楼里走。
“书呆子你放开我!”
“乖,听话。今日之事了了,咱们便可以收拾启程了。”
“我才不……”
“再闹我就亲你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宋景桓脸不红气不喘,钱宝儿的老脸却是没地方搁了。
她索性撇过头去不看了。
书呆子,你一定是跟我有仇。
不对,我上辈子一定肯定以及确定是欠了你银子没还,你投胎追过来要债了!
我不要吃鸿门宴。
我不想吃这些东西,会消化不良闹肚子。
……
然而,事实却是,无论她愿意与否,今日这一顿宴无好宴她是逃不了了。
二楼的雅间里,张岚心和方依若皆是一身孝服,宋景桓进了门才将钱宝儿给放下,她拔腿便要溜走,谁曾想,韩恕和穆然穆神医就堵在那门口不给过。
逃跑是没可能了,钱宝儿只得硬着头皮转回来站在宋景桓身边。
但两个人挨得近有一个好处,她气不过,便暗暗地狠狠地在他腰上的软肉上掐了他一把。
宋景桓面不改色,随即握住了她的手。
一本正经道:“娘子,今日是方、张两位姑娘相邀,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不可不来。”
钱宝儿咬咬牙把扑上去一口咬死他的冲动给吞回肚子里,生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方、张两位姑娘作如此打扮,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前不久见还是朝气蓬勃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娇娇女,今日,却都成了苦大仇深的孤女。
锥心啊。
钱宝儿不忍看。
张岚心咬咬牙,上前一步质问道:“宋公子,那日你究竟与我爹爹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说起一件旧事罢了。”宋景桓面不改色,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那为何你一走,我爹便悬梁自尽了!”方依若连哭带吼,声泪俱下,“我爹那么疼我,他说没就没了!”
……
这个情况真的,很复杂。
两个小姑娘在她面前哭得声泪俱下,钱宝儿脑袋一阵发疼。
怎么好好地,人就死了呢?
那日去了方、张二府时,书呆子便很不对劲,她还以为这件事会就那么翻篇,没成想……
“那日你去了我家之后,我爹就不对劲,然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下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了!”张岚心一把揪住宋景桓的衣襟,恶狠狠地质问道:“你到底跟我爹有什么恩怨,你到底都对他老人家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留下遗言让我们一家立刻搬走不许找你生事!”
韩恕从外头冲进来,剑拔出鞘,宋景桓却不紧不慢地吩咐了他一声:“对小姑娘不必动手,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钱宝儿忙上去把张岚心的手掰开,“张姑娘,有话好好说,你爹并不是我家相公杀害的,你这般质问没有道理。”
“你们是一家人,你当然为他说话了!”方依若也狠声打断道,“那日你关起门来和我爹说了话,你一走我爹便支开了我们所有人,悄悄地悬梁自尽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跟我们两家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家相公只是一介书生,与你们两家哪里来的什么恩什么怨!”钱宝儿挺直了腰杆信誓旦旦道。
但是天知道她有多心虚。
话说的这么满,老天爷会不会一个雷下来就将她给劈了?
宋景桓双手按在钱宝儿肩上,将她揽在了身后,“娘子放心,为夫从未干那些杀人越货之事,也不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不怕他们追问。”
钱宝儿紧蹙了柳眉,一言不发。
她心里怎么就这么虚呢?
连这两个小姑娘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爹是在见过宋景桓之后才失常,悬梁的悬梁、自刎的自刎,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直觉告诉她,宋景桓与方、张两位老爷大有瓜葛。
只是,她不好问,也不敢多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太多只怕惹祸上身。
可是时至今日……
钱宝儿小心翼翼观察着宋景桓的神色,他嘴角犹挂着一个优美的弧度,但是那双凤眸之中,早已没有了笑意。
反而多了一抹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两位姑娘的父亲既然已经过世,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这些话若是不说明白,只怕我宋某人一辈子都要担着这个枉害人命的罪名了。”
宋景桓一手揽着钱宝儿,一手在她脑袋上肆意蹂躏摩挲,钱宝儿紧张得连反抗都忘了。
他这是要说秘密的节奏啊。
会不会又出人命啊?
宋景桓漫不经心道:“你们的父亲会选择悬梁自尽或者自刎,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犯了错,要为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以死谢罪,好以此来保全家人。你们若是希望余下的家人能安生过完下半辈子,就别再追查,否则,老天爷也帮不了你们。”
张岚心气得一拳挥过去,却没能打到宋景桓便被韩恕给拦下来了。
她只能空口白牙地骂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爹?我爹乐善好施,总是帮助穷人,你凭什么在他身后这么诋毁他!你安的什么心!”
方依若也道:“我爹总是给穷人施医赠药,还给乡邻修桥铺路,他做的都是好事!你凭什么说他犯了错!”
“行善是积德,但更是为了赎罪。他们做过的事情,他们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而你们不清楚。”
宋景桓似笑非笑,眸中寒意瘆人。
“我不会因为你们父辈的事情便为难你们两个小姑娘,今日会来,也只为了说清楚这件事。既然他们两个人已死,我也不会再为难他们的家人,只望你们好自为之,别再生出事端。”
说完这话,宋景桓便牵着钱宝儿的手往外走。
方依若和张岚心仍不死心地要追上去,却被韩恕冷着脸拦了下来。
“我劝你们别再纠缠我家主子,否则他若改了主意,只怕死的就不止你们的父亲,而是连你们的三族九族都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