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则淮和邱皇后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了最后更是各执一词,谁都没法说服谁。
这两人啊,都是能言善辩,且身份尊贵之人。
到了最后,皇上只能叹了口气,将眼神落在了邱皇后面上,语气听起来也是冷淡,“这件事暂且不提到底是不是邱慕嫣所为,可皇后你管理六宫不善,罚宫俸三个月,至于邱慕嫣,性子向来骄纵,软禁于邱家一个月不能出门。”
邱慕嫣最厌弃的就是邱家,自然是大呼大喊不肯答应。
外头立刻进来两个侍卫,将邱慕嫣拉了出去。
邱慕嫣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情形,可到底也向着明哲保身,不敢再这个关头说什么了。
顾则淮这才站了起来:“如此,那就请皇上拟定圣旨吧,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则淮走到床边,对傅明月低声道:“那咱们现在回府吧。”
回府,可是她现在根本走不动。
傅明月还没答话,他就已经伸手一抱,将她抱入自己怀中,然后向外走去。
“你……!”傅明月想说什么,却又想到方才他维护自己时,发怒的样子。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则淮这般动怒的样子,而且是为了她。
“怎么了,你以为你自己还走得动吗?”顾则淮淡淡说,“乖乖躺着,一会儿到了马车就把你放下来。”
傅明月突然地又躺在了他坚实的怀中,被他抱着走。
方才她被抱着的时候意识不清,眼下却是完全清醒的,她能看见他的下颌。喉结,脸贴着他衣物的料子,闻得到他身上杜松和皂香混合的气味。
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所有的大是大非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累狠了,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上了马车便窝在顾则淮怀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马车驶的很快,很快就到了镇南侯府。
顾则淮抱着傅明月下马车后径直回去正院吩咐她的丫头们:“立刻烧热水!”
方才在皇宫里这傅明月虽然换了湿透的衣裳,但那水池毕竟不干净,若她一个不好又病了该怎么办。所以还是先给她沐浴再说。
念星她们才知道夫人竟然在宫中落水了,立刻急匆匆地准备衣物,等她们开始给傅明月沐浴了,顾则淮才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傅明月躺在热水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念芸关切地问她:“夫人总算醒了,是不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傅明月摇摇头,轻声地道:“没有不舒服,只是有些使不上力。”
念芸便让她好生躺着,她出去拿玫瑰香露来给傅明月用,等念芸走出去了,念星才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宫里落水了?您回门的时候,松迎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奴婢一定好好照顾您的。”
因为是向邱皇后请安,傅明月便没有带丫头同去,这倒也是个巧合,倘若她身边有人跟着,邱慕嫣那太监便不敢下手,虽说当时有些冒险,但是能让邱慕嫣元气大伤,她觉得也算值得。
她得让旁人看看,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来话长。”她的声音仍然带着一丝沙哑道,“眼下不是提的时候。”
念芸应了,又轻声说:“但是夫人您可要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危,您嫁人之前桂姨奶奶和老爷就千万叮嘱过了,什么都不如您的安危重要。”
傅明月微微颔首,这时候有丫鬟已经拿着香露进来,两人就不再说话,念星站在她身后,用梳子沾滴了玫瑰香露的水,一下下地给她梳着长发。
洗完后,傅明月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绣兰草的长褙子,被丫头们扶着站起来,只是仍然头晕脑胀,脚步虚浮地走不动路。
念星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只道:“不如奴婢将念芸叫进来,将夫人您抱出去吧。”
傅明月点点头,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念星便对外面喊叫了一声:“念芸,快进来搭把手。”
念芸一直在净房门口守着。
这时候净房的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傅明月本以为是念芸,结果定睛一看,来人身形高大,对随之进来的丫头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退下去,果然是顾则淮!
傅明月有些诧异,方才十九来找过他几次了,“您不是有事儿吗?”
顾则淮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屋内水气弥漫,他走到傅明月面前来,傅明月一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谁知他又低下身,手揽过她的腰将傅明月抱起来。
傅明月突然被人抱起,惊呼一声揽住他的脖颈。
纵然是夏日,可如今却是夏末了,原本她没穿多少衣服,可靠在顾则淮坚实的胸膛上,刚洗了澡,浑身都在发热,竟能感觉到他身上凉幽幽的有些舒服。
“不过是你走不动,抱你过去罢了,怕什么?别动!”顾则淮低声说了一句,随后抱着她进了里屋。
原来是想着她难以行走,所以才一直等她沐浴完的。
念芸见顾则淮抱着傅明月大步进了里屋,立刻紧随其上,吩咐丫头们勾起千工床的幔帐,掀开被褥,让顾则淮将傅明月放在床上。
傅明月刚被放下后就打了个喷嚏,觉得这样躺着和他说话怪怪的,想要坐起来。却被顾则淮一把按住,说她:“怎么生病了还不老实。”
小丫头正看着他,好像在问他还有什么事一样。
刚洗过澡的水蜜桃白里透红,眼睛黒莹莹的,她看着你的时候,似乎便是真的眼睛里只有你。
顾则淮却看着她笑了笑,问她:“方才落水的时候,怕不怕?”
傅明月摇了摇头。
顾则淮却心道,还说不怕呢,把她救起来的时候,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不放,非要用剪刀剪了才行。
怎么会不怕呢,她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明明说好这辈子要保护她的啊……
顾则淮沉默地了一会儿,她几次遭至如此无妄之灾,还不是因为他么?
若不是他妻子的这个身份,谁会想要害她了?
方才看到她躺在床上,羸弱得毫无生机的样子,竟让他的心都揪作一团,平日只看见她耀武扬威,跟他顶嘴,哪里有过像今天这样虚弱的时候!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反正邱家,他也忍了很久了。
顾则淮站起来,反而什么都没说,笑了笑:“那你好生睡吧,剩下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说完之后,顾则淮才替她捻了捻被子,去了书房。
傅明月心里琢磨着他那句话的意思,剩下的事……剩下的什么事?
只是渐渐地,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舒服,嗓子痛的难受,浑身都很酸痛,就是盖着棉被,也觉得很冷,不过她也没有过多在意,以为还是溺水后的症状,睡一会儿便能好了。
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顾则淮与十九等人在商议要事儿,可没想到却被人打断了。
他听到敲门声后立刻赶了过去,见是念芸站在门外,“怎么了?如此火急火燎。”
念芸只道:“夫人发烧了,且烧得很严重,怎么叫也叫不醒,您赶紧去看看吧!”
顾则淮听着皱了皱眉,也不管一屋子的人,大步流星赶了过去,“可是叫了大夫?”
“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念芸道忙道:“叫的是住在府中的刘大夫。”
“拿我的腰牌,去四房胡同请宋院判。”顾则淮吩咐:“他今日不当职。”
宋院判,便是太医院众太医之首。
跟在他身边的十九立刻应喏去了。
顾则淮走到门口,只见丫头们来往脚步匆匆,见到他来,丫头们纷纷站到了两侧,给他屈身行礼。
管事妈妈江妈妈走了上来,战战兢兢道:“侯爷。”
江妈妈的心到底向着谁,谁都不知道,可她还是有些本事的。
顾则淮摆手示意她免礼:“边走边说。”
他走入了内间,看到傅明月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呓语不断,领口解开,也没有盖被褥,念星正拿着热帕替她擦手,希望她的热度能下去得快一点。
“奴婢一直派人盯着夫人,方才听人说夫人呓语,本以为夫人是渴了,便想着进来给夫人倒些水,谁知夫人是病了,一摸她的额头才知道,原来竟烧得这样厉害!”江妈妈说。
顾则淮在她的床沿坐下来,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是十分滚烫。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明月,你没事儿吧?”
他的手凉幽幽的,傅明月觉得很舒服,竟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朝自己脸便蹭。
“侯爷,十九传话,说宋院判已经到了!”念芸进来传话,因是夫人如今尚在就寝,所以十九就不便进来。
顾则淮却看着拿他当冰块蹭的元瑾,想收回手,但是她又不放,他能断衣,却又不能断手,因此只能叹口气任她抓着,道:“叫宋院判进来!”
丫头们将傅明月的衣裳系好,不露一丝在外面。
傅明月却是一整晚都意识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浑身都不舒服,而且非常热,她想抓自己的衣裳,却被人按住手:“明月,别动,你在发烧。”
声音很是熟悉,但是她这时候并不清醒。
傅明月缓缓睁开眼,只看着一张男子的脸,她认了半天,才认出那眉眼是眼熟的。就缓缓说:“……夫君?”
夫君……顾则淮嘴角微动,原来她就是这样喊自己的!
他本是该高兴的,可这个时候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